回家便也罢了,若是吃了点苦头,多少能让蔺问渠心头增添些许不快。
可那蔺家小女就像只是到街上逛了一圈似的,仍是毫发无损,平平安安的回了府上。
甚至第二天还跟着自家哥哥出门放风去了,丝毫没被前一天的失踪一事所影响!
盛弘凌听闻此事,脑子霎时嗡嗡的,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
他不顾什么老臣的脸面,将杨修诚当场嘲讽一通,好好的一张牌被他打得稀烂。
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杨修诚于是立誓再找机会整治蔺问渠一次,便有了他精心谋划的这次搜查禁品之事。
如今再次失败,太子胸中聚集的火气更盛,杨修诚提前找到冯勉,托他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
这才暂且躲过一劫。
不然怕是要被骂个狗血喷头了。
而蔺问渠那里实在是沉得住气,他自己的女儿在外受了这么大委屈,他竟能忍得下。
一点没在皇帝面前诉苦。
由此,梵宁香一事在宫外倒是传得沸沸扬扬。
可在宫中愣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事情就这样无端沉寂,白白浪费了他所做的一切。
杨修诚实在不甘。
他就偏要把这事说出来,过燕帝之耳。
这样一来,即使没有抓到蔺问渠的任何把柄,起码将这私用禁品的旗子插在燕帝心中。
说不定就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呢。
他在所呈的奏折中讲明此事,并装作替蔺问渠打抱不平,亲自恳求陛下降罪于陈忠。
惩戒他玩忽职守,颠倒黑白,不明所以,胡乱攀咬。
到时候燕帝定会一怒之下割掉陈忠的职位,说不定下一任市舶司总署人选,他还要询问蔺问渠的意见。
按蔺问渠往常的做事风格,他定会再与杨修诚商量。
那时他顺手将太子中意的新人选推举过去,市舶司便可再度握在太子的手上了。
如此一来,既除掉了陈忠那个不必要的麻烦,又拿回了一桩大财源。
只是可怜了那陈忠,听着杨修诚的保证,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躲过这次意外,却不曾想人家倒打一耙。
早把他折在了里面。
听罢冯勉的一番转述,盛弘凌认为可行,情绪稍有缓和,他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道:
“此事由太傅定夺就是,反正我对那杨修诚是不抱什么太大希望,这人实在无能得很。”
冯勉收了折子,轻轻放于一旁,应了声“是”,又道:
“臣觉得殿下倒不必如此灰心,那杨阁老平日里确实有两把刷子,且他跟着蔺问渠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若殿下想继续对付蔺问渠,就少不了他的助力。”
盛弘凌正了正身子,脸色完全变了过来,露出恭敬的笑起身假意去扶冯勉:
“老师言下有理,学生铭记在心。蔺问渠那个老古板确实不好对付,还需老师协助杨修诚,再想计策慢慢对付他。”
冯勉双手鞠起,惶惶然朝盛弘凌行一礼道:
“太子言重了,臣定当竭力为殿下分忧。”
“老师,我当下倒真有一事,郁结在我心间已有数日,左思右想难以入眠,还需你替我解解惑。”
“何事惹得殿下如此心忧?”
“天书一事你我谋划得可谓是天衣无缝,在陛下那里也讨了欢心。但只换得陛下一乐,换得几日京中的狂欢,再无其他。”
盛弘凌说到这里,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与我所想实在相差太远。”说罢,他忿忿道,“都怪那蔺问渠!整日在父皇耳边吹风,说什么顾念民生,彰显皇恩宽宥。把我所提之事全压了下去。”
“搞得我们只听个头彩,再没了动静!”
冯勉捋着他那新修理的胡子,紧蹙的眉头随着他的话语放松下来,耐心地等他讲完后道:
“太子所说亦是臣所担忧的问题,这几日我反复思索天书一事,虽说陛下对殿下赞赏有加,但对外却只颁布出一些与民有利的诏令,于您却无用。”
他接着啧啧一叹:“殿下前期为天书一事殚精竭虑,提前谋划了那么多后续的浩大功绩,却没能落实下去,着实令人扼腕!”
冯勉这话说到了盛弘凌心里。
他本就孤傲自满,结果自己在大殿上踌躇满志地提出兴建土木,大力宣扬天书,却被蔺问渠多次找借口扰乱,惹得皇帝最终驳回。
那份烦懑狂躁简直难以压制。
“那老师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吗?难道我们就这么吃瘪?”
“殿下莫急。老臣苦思冥想数日,大体想出一行之有效的办法。”
“快!说来听听。”
盛弘凌急得双腿直颤,把着桌角的手越捏越紧。
“蔺问渠不是反复让陛下顾念百姓吗?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从这‘百姓’二字出发。”
冯勉嘴角轻勾,发灰的眼中放出狡黠的亮光,声音里透着得意。
盛弘凌眼中亦闪出光来,追问道:
“老师高明!是啊,就他蔺问渠关心‘百姓’吗?我贵为东宫之主,怎么会不把‘百姓’放在心上!您有何妙计,快说来一听!”
冯勉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声音放低道:
“既然陛下在蔺问渠的撺掇下让天书之事就这么过去,那我们就再做件事让他想起。您别忘了,一开始最想让天书降世的人可不是您。”
盛弘凌与他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对啊,是父皇想找机会显摆自己的英明,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冯勉继续道:“自古圣明君主最大的仪式莫过于封禅,若能于泰山之上行封禅之礼,那才是无上荣耀,流芳史书的盛举呀!”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胡子跟着簌簌发颤。
“封禅?!”
盛弘凌瞪大双眼,脸颊瞬间憋得通红,眼中期待的亮光转而变为惊诧。
封禅二字,“封”为祭天,“禅”为祭地,是帝王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需由当朝皇帝亲临泰山举行。
这“封禅”一礼极重,是皇帝与天地汇报自己在位时的功业。之所以在泰山举行——
那是因为泰山离天最近,是国土之中最高的山川,最便于与天交流了。
一般来说,寻常帝王决计不敢把自己放在能行封禅大礼的位置上,因为这一典礼太过庄重,古往今来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位皇帝举行过封禅。
盛弘凌虽想着与燕帝打配合,烘托他的英明神武,可这封禅......
他知道自己根本连口都不必开,陛下绝对不可能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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