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盛弘砚忍不住问。
“我哪知道为什么呀,小哥,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不是,你到底买不买炭啊!”
“你这老汉怎么说话呢!怎么这么凶!”
小金子上前一步高声质问,盛弘砚使了个眼色打断他的话:“买,都给我吧。”
说罢,他照旧问出那句:“多少钱”
“五两。”
金子这下连眼睛都懒得闭一闭了,拿出五两银子扔到那老汉脚边。
“金子!”
盛弘砚出声呵斥了一句,金子这才收起自己愤怒的情绪,弯腰去拾被他扔在一边的银子,打算重新递给老汉。
“哎哎!小爷,不必动手,老汉自己来,自己来。”
那老头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拾起银子,赶忙揣到自己怀里,好像怕他反悔似的,瞬间喜笑颜开道:
“有钱啦,有钱给孙子买米咯。”
说着,他狠狠裹紧自己的衣服,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小爷,偷偷告诉你吧,这一阵满京都有人找我们这些卖炭郎,说要收购炭火。他们出的价可比市面上的价要高呢。”
“不过,”他嘴角撇了一下,不满道,“老汉我却不卖给他。”
金子看他这一副视钱如命的样子,反问道:
“我看你是想卖却没有吧?”
老头白了他一眼,不满道:
“要是给了他,我那旧东家订好的货就被买走了,到时候我怎么和人家交代呢,你说是也不是?”
老汉这话问得突然,金子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不知说什么好。
老头一手拎起地上那筐只剩个底的炭火,一手抓过旁边发黑的粗布袋子,全都倒了进去。
“给你们。”
他指了指那一小袋炭,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盛弘砚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出声喊住他,然后唤了金子一声,扭头与他对视后,瞥了一眼他肩上的布袋。
小金子立刻会意,他正好被这十几斤的袋子压得肩头酸痛呢。
加上刚才那老汉说得那一番话,令他对这人有所改观。
所以此刻他与盛弘砚一样,乐得施舍,赶紧解开布袋,把那袋子的口敞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面,道:
“这些给你吧。”
抬脚正要离去的老汉呆住,瞧着那些粮食,疑惑地抬眼去看盛弘砚,随后立马拒绝:
“不可,白白生受你们的东西怎么行!”
金子仍是硬硬地与他说话,但语气温和了许多:
“给你就拿着吧。”
说着,系住布袋的口,双手托着递过去。
老汉手微微伸了伸,因自己家中贫困,终是想接这袋粮食,于是推搡几下后便收了下来。
他松开衣襟,从里摸了摸,掏出一两银子,道:“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买的。”
盛弘砚当即后退一步:
“不必,这是我们买多剩下的,你只管拿着便是。”
这次老汉说什么都不再同意,硬是把那一两银子塞到小金子手上,才拿起布袋放进箩筐里,背到背上走了。
盛弘砚趁他转身之时,将那一两银子偷偷放到布袋中,不动声色地与卖炭翁说了声“告辞”。
小金子看在眼里,伸手冲他竖起大拇指,赞道:
“爷高明,小的佩服。”
“行啦,别拍马屁了。”盛弘砚扬起下巴冲静静呆在地上的粗布袋子点了点,“拿上走人。”
小金子刚还弯成新月的眉梢立时放了下来。
好嘛,刚送走十几斤米,现在又得了几十斤炭!
造孽啊!
本来是想到街市上随意散散步,可现在盛弘砚彻底没了心思。
眼前目睹的这些问题,都说明现在市集的动荡。
他和金子买过炭火后又进了两家店铺,毫不意外地,全涨了价格。
与几人闲聊交谈后,他们所说和那陕记糕点的伙计所言差不多——
牵一发而动全身,先是炭火涨,然后房租涨,短短数日,整条街上的东西全都涨了价格。
更有无良商家,趁着这波逆风发横财,所卖的东西翻倍不说,不知从哪打听了消息,也去收炭火倒卖。
让他们这么一折腾。
涨得更快了。
小金子是贫苦人家出身,虽然七八岁的时候就进宫做了小太监,但当过普通人家的孩子,眼见这些异常,忍不住叹气道:
“马上就要入冬了,正是用炭火的时候,这个价钱,买不起的人就要挨冻呀!”
盛弘砚贵为皇家子弟,平日里不用民间之物,但金子都能意会的道理,他又怎会体味不出来。
现在涨价刚刚开始,尚且看不出什么,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但如果一直这么下去,难保不出事。
“走,去侍郎府。”
金子把那袋炭的口袋处用绳子牢牢系紧,横放于马上,二人翻身上马,绕过闹市街道,直奔江府而去。
盛弘砚出门在外有所不便或遇到事情时会来江府寻江佑飞,所以江府上到管家下到门人都认识他。
他突然到访,江夫人接到门人通传后赶紧出去迎接:
“见过宣王殿下。”
盛弘砚俊脸阴沉,面色不悦,只照例与她说了声“舅母不必多礼”,接着便问:
“舅舅呢?”
以往他来江府时总是笑盈盈的,不考虑他皇子身份的话,真像个来亲戚家串门的小公子。
可今天他周身的氛围明显不对劲,江夫人立刻察觉,跟着紧张了起来:
“今日户部做最后的库银核算,老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殿下先屋里请。”
江夫人的声音中带着疑惑与不安,盛弘砚忙道:
“舅母不必紧张,我找舅舅说点事情,既然他不在,我去户部找他。”
说着,脚步一顿,不再朝屋里走,转身就要出门。
这时江琦从后院兴冲冲地小跑奔来,嘴里高喊着:
“表哥!”
可看到盛弘砚要往出走,她又纳闷:“怎么刚来就走?”
盛弘砚听到表妹说话,转头将两包桂花糕递给她,道:
“这是两包东街陕记糕点买的桂花糕,给你吃。”
江琦瞧出了他神色中的急切,收了笑容,睁着圆溜溜的小眼定定看着他,不再多言,接过糕点道:
“多谢表哥。”
盛弘砚转头就往外走,迈出几步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着江夫人问道:
“舅母,最近可买了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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