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愣了。
真想去啊。
那她下一步便是劝女儿不要去？
可张氏心里有些打鼓，其实她很想支持老太太的想法。
心儿这孩子打小就病怏怏的，常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让人心疼。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心生自卑，不喜言谈，经常自己就那么坐在太阳底下安安静静地扒拉着花草。
十岁后，孩子身子经长年累月的调理，逐渐有所好转，虽还喝着药剂，却有了很大起色。
蔺音心这才开朗了一些，人也变得爱走动了些，不时来沧浪居或老太太院中转悠。
张氏因为她这些改变高兴了好长时间。
而自从那次出街走丢回来后，女儿的性格更加爽朗乐观，在长辈面前也没了那份不自在的怯懦。
因为蔺音心的这些变化，张氏好几夜激动地睡不着觉。
如今她鼓起勇气把自己心底的小愿望说出来，她作为母亲又怎么舍得浇灭她的希望呢。
“那，你把那日同祖母说过的话再同母亲说一遍。”
蔺音心想了想，老太太那日似乎是听了她说的话之后，主动提起为官一事。
于是她稍微变了些说法，转述给张氏。
她听完沉默良久，擦着眼泪点头道：
“去，我这就和你父亲说去，不就是个大理寺嘛，咱们先去试试。”
女儿列举的那几个前朝女官她都听说过，小时候听大人讲过她们的故事，曾经也深深打动过她呢。
蔺音心还真没想到张氏这么痛快，她犹豫问道：
“母亲当真愿意为我与父亲商量？”
自从她来蔺家，就没见过这位母亲说一句反对丈夫的话，可现在她却愿意为了女儿出面。
“当然，你父亲虽严厉，不过母亲与他说说，万一他就同意了呢？何况还有你祖母撑腰呢。”
这一刻，张氏的笑在蔺音心看来格外温暖，就好像她手脚冰凉时突然捧住的暖炉，带着通身全都暖融融的。
“多谢母亲。”
若真能去大理寺，她的行动可就自由多了，而且获取消息的渠道也多。
想到这，蔺音心手里动作忍不住变快，扒拉了几口碗里的粥，吃得更香了。
白老五坚称炭火一事就是黑市所为，他似乎并不怕引火上身，把所有事情都揽了下来。
交代得如此痛快，反而不正常。
“白老五，你可知道你说出这些话来的后果是什么？”
“什么后果？要杀要剐你们随便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因为交代太快，他甚至连一点刑罚都没受，进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只是身上多了些灰而已。
“既然说炭火是你们收的，那收上去的都在哪呢？”
吴琼厉声问，白老五漫不经心道：
“我们收上去，当然是放到黑市咯，你去找就是了嘛，何必问我。”
他说到这里，突然愤愤不平，眼中闪出一丝怒火：
“你们当时到底怎么进来的，为何就没人发现呢？”
他自打被抓后想了一晚上，百思不得其解。
吴琼和另外那个人第一次进去时，巡卫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俩，可他们第二次进去时，一点动静都没有。
神奇的是，他们敲门的节奏还是内部信号，只有自己人才知道，难道是出了内鬼？
“我们办法多得是，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嘴硬，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吴少卿，做人要讲公平的吧，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你总得也和我透露点什么吧。”
白老五漫不经心地吹掉沾在自己袖口的草屑，抬眼笑看吴琼。
吴琼被他给气笑了，一个不讲公平的人却在这里用公平规束他。
他不再理会，关上牢门先晾他一阵子。
蔺问渠记挂着，还有一天就得去皇上那里交差了。
“大人，白老五昨天和今天交代的东西都在这里。”
蔺问渠接过，快速翻动扫了几眼。
还是那些话。
“他虽然进了大理寺，可一点也不害怕，说什么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不像个被审讯的人。”
吴琼在断案时头脑灵活，但是审讯却并不是他所擅长的，白老五这种“我就这样你能怎么办”的样子，他很是头疼。
蔺问渠收起口供，“他不是说炭火在黑市吗？那我们便去一趟黑市搜搜看。”
吴琼点头，一下踏实了许多，有首辅支持，小小黑市不足为惧，就是里面有再多壮汉又如何，能敌得过官府的兵吗？
“大人，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带上些人马，你不是说那个白老四不在里面吗，我们就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吴琼应了声是，立刻跟着他出门调集人马往灵台山赶去。
黑市里，白老四还没有回来，他虽然已经收到了兄弟被抓的消息，但心中却不急，只令派得力的人回黑市继续调货。
“白爷，您不担心五爷的安危吗？”
手下人看不懂他的操作，忍不住疑惑问道。
“老五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我传信给那位了，他会设法搭救。”
白老四看着对面堆积比他还高的木箱子，抬高声音吆喝道：
“快点搬！别懈劲儿，太子殿下还等着用这批货收大钱呢！”
他得意一笑，将手中槟榔扔到嘴里，用力嚼碎，体会着那股畅快的清凉和苦涩。
蔺问渠从前锋营调配给大理寺的二十几人还没有收回，带上这些人，急急往灵台山赶去。
然而蔺问渠这次却是做错了决定，他严重低估了黑市的威力。
幸好吴琼清楚黑市的情形，硬是拦着没让他去，自己带着那些人去了。
连门都没闯进去。
大概是看他们身穿盔甲，那些人并没真的弄死谁，但砍伤了好几个人，为了防止再有人受伤，吴琼只好带他们回来。
蔺问渠还在内阁等着好消息呢，正思量要是缴获那许多炭火该怎么处置，这次可不能再当街去卖了。
结果就是非但一无所获，还严重挫败。
灵台山黑市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以进入。
“再调！二十个拿不下，那便调二百个！”
他转念一想，还是不放心再用前锋营的人，于是给沈明谦发令，与他借二百人出马。
他就不信还拿不下个小小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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