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谦的话给吴琼和蔺音心很大冲击。
他们每日只在自己目力所及之处行动，并未过多留意其他地方都发生了什么，不想已经严峻到这等地步。
“那些受灾受苦的人们就连往上求助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自己的父母官把这些路都堵死了。”
沈明谦说得很直接，他脸上神情隐忍，但看得出来他心里的痛苦。
蔺音心极为吃惊，自己竟完全没查觉到父亲的这些心思。
前世天书和请愿横行动时候，她在干什么？
是了，北坞战事胶着，她刚上战场不久，忙着征战。
而父亲每日对她都是勉励支持的话，自然很少提及那些所谓祥瑞的闹心事。
“沈伯父，不久就又会有天书降世。”
蔺音心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沈明谦很是吃惊，他不是因为蔺音心的话吃惊，而是吃惊于这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她所说的，他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不止一次。”
光她记得的，就有五六次。
“陛下正在兴头上，就算多降几次也是正常。”
蔺音心嘴巴微张，久久合不上。
父亲连这个都想到了吗？
“好了，你们听完我的话大概也明了吧，朝廷现在最缺什么人？”
吴琼目光直直看着他，眸光闪动：
“说真话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沉静道：
“沈将军放心，我定会将查到的所有前因后果都写清楚，呈报圣上。”
先交给胡寺正，如果他压下，那吴琼就越级呈上。
“好。”
沈明谦没说什么，起身拍了拍吴琼的肩。
又扭头看向蔺音心：
“一起留下吃饭吧，你伯母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可有好久没坐下和她好好说说话了。”
蔺音心立马点头，她是很久没和母亲一起聊天了。
吴琼则拱手拒绝，他想赶紧回去拟稿，去和胡秉钰说清楚。
沈明谦留他不住，便让蔺音心去送他出了门。
“师父，你和寺正说得时候别太激动，他若不允那也正常，到时我们再想办法递到大内。”
吴琼重重点头，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心酸。
她堂堂首辅家千金，就因为跟着他这个较真的小少卿探案，现在却卷入这么深的风波里。
他实在有愧。
“师父，你可别多想啊，我没事，咱们还有沈伯父呢，回去我与父亲说说，再听听他的意见。”
蔺音心一眼便看出他内心的纠结。
吴琼终是轻声浅笑，什么都瞒不住她。
“我走了，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他在回去路上都在思索，以至于脑中思路清晰，刚回大理寺就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就洋洋洒洒写了五张卷宗。
胡秉钰收到这五张纸，还没打开看里面的内容时，光瞧着吴琼严肃的神情，就觉不简单。
“案子定了？”
“证据确凿，丹房也已找到，只是失踪的孩子尸首和现在关押的地点还没找到。”
吴琼满脸坚定，说得很严肃，语气里也是一阵急切。
胡秉钰心情沉重地打开看了几眼，合上。
更沉重了。
吴琼这人，哪哪都好，就是太有才。
有才也就罢了，偏还是个较真的。
“我知道了。”
胡秉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要送客。
“大人，能否尽早将此情呈上，那些孩子还在危局中，若不早些插手，恐怕京都手受牵连的人家会越来越多。”
胡秉钰沉默半晌，只道：
“这不是还没找着失踪的孩子关在哪里嘛，我想还是完全查明后再上奏吧，反正陛下给的日子还没到呢。”
他也是愁得慌。
“如今已是火烧眉毛，不妨先秉知陛下，反正他不吃那丹药的话，也就不会再有孩子被抓去了。”
吴琼声音一点没弱，反而高了几声。
“放肆！这话是能随便出口的吗？我看你是脑袋不想要了！”
胡秉钰身子跟着他的话猛地一颤，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
吴琼因他这怯懦的反应深感失望，冷冷道：
“若寺正不敢明言，我可以代劳。”
早猜到了胡秉钰会是这个反应，但看到时仍觉心酸。
“我说不明言了吗？我说了吗？”
胡秉钰有些生气，吴琼这孩子总是一派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好像谁都没他正义似的。
这时候，是可以冒进的时候吗？
总要徐徐图之，想个既不折损自己，又能让案子落地的法子不是。
吴琼没再回答他，兀自转头走了。
“你！”
胡秉钰在后头气得手发颤，放肆，简直放肆！一点不把他这个寺正放在眼里啊这是。
他又拿起吴琼写的那几张纸细细看了一遍，心头愈发惊慌。
不行，得拦着点着小子，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冒失事来。
胡秉钰立即得力手下去守着吴琼，莫让他擅自行动。
他自己则咬牙提步，往刑部走去。
栗治看完他拿过来的五页纸，长长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是个棘手的案子。
当初把大理寺喊来一起背锅，为的就是减轻一些自己身上的负担。
省得到时候皇上降罪斥责时骂得太狠，把他头上这顶乌纱帽给去了。
结果大理寺比他刑部狠多了，这才几日啊，他胡秉钰就拿着案件进展找来了。
“栗尚书，你去和皇上说，还是我去说？”
胡秉钰话里满是尊敬，也有几分不容反驳的肯定。
栗治眉头凝成了锁。
什么意思这是？
陛下服的丹药，你要和陛下去说？
那到时候一起在断头台做个伴呗？
“胡大人呐，你这纸上所书倒也严谨，乍一看没什么可怀疑的，但这，确定是真的吗？”
胡秉钰听了这话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
怀疑他大理寺的办案实力？
要不是你把我拽进来，我还懒得管呢。
他咳咳两声，道：
“栗尚书，这是我们大理寺办案实力最强的吴琼吴少卿，和你们刑部的翘楚俊才林柏方林大人合力查出的事实。”
末了，他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
“哦，对了，还有宣王殿下也参与其中。”
全是精兵强将，查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你还能没点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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