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荷露收集完毕,绛莺先将一瓶送往青山院,随后提着另一瓶向齐芳院行去。青提早在门外等候,见到绛莺便轻声说:“夫人今天早晨有些头疼,可能会多睡一会儿,如果您有急事,不必在这里等待。”
于是,绛莺将荷露交给青提:“那就麻烦你转交给夫人,并告诉她我来过了。今天我需要出府一趟。”
“放心去吧,我会转告夫人的。”
青提笑容温暖,接过了荷露。
返回青山院,绛莺与周嬷嬷一同踏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目的地是那遥远的回春堂。路上,周嬷嬷压低了声音,关心地问:“绛莺姑娘,是不是月事来临了?”
绛莺轻轻点头,周嬷嬷想起早晨见到她借红糖的举动,心中便已有所猜测。“看你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疼得很厉害?”
周嬷嬷的眼神充满了关心与忧虑。
绛莺勉强地点了点头,这次的痛苦确实难以忍受,再加上马车的颠簸,腰间的疼痛更甚。
周嬷嬷的声音更低了:“绛莺姑娘,是不是那避子汤喝得太频繁了?这种东西对女子的身体伤害极大。”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过绛莺的心头,让她的面色更为苍白。她轻轻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悔恨还是无奈。
“避子汤,不仅仅是月事之痛可以形容的,长久服用甚至会断绝生机,今后再无生育的可能。”
周嬷嬷的声音更低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绛莺心中涌起了一股寒意,未曾想那小小一碗汤药竟藏着如此惊人的后果。“有没有什么温和一点的方法?”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夹杂着一丝不甘与希望。
周嬷嬷向前倾了倾身子,低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世上,珍贵之物总是难得。温和的药物虽然不似避子汤那样峻烈,但价格昂贵,正室夫人怎会愿意为了一位偏室花费如此巨资?或许,在她们眼中,偏室无法生育反而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绛莺心中一片明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知。她强作笑颜,语气中带着一抹苦涩:“嬷嬷的话,我记下了。稍后我会寻医问药,寻找解决之道。”
望着绛莺那故作坚强的背影,周嬷嬷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楚。这样一位容貌出众、性格温婉的女子,若真的因此断了后路,真是命运弄人。
但在这样的时代,身为偏室,又有几人能得善终?要么被主人厌倦,被正妻排挤出去;要么一生默默无闻,仅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便是有幸晋升为侍妾的,也不过是从一名低贱的仆人变成了地位略高的半主,命运始终握在别人的手中。相比之下,自己能在国公府的少主院中担任嬷嬷,领取丰厚的月俸,家中还有亲人的依靠,到了夜晚,自己的小房间就是一方独立的天地,未尝不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马车缓缓停在了春塘边,绛莺轻巧地下车,周嬷嬷在一旁轻声道:“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绛莺微微点头,步入春塘边的医馆,心中充满忐忑与期待。
老中医仔细搭脉,眉头皱了又松,反复审视,最终叹了口气:“姑娘所服用的避子汤过于寒凉猛烈,如果不立刻停用,恐怕未来的生育之路会更加艰难。”
面对这个诊断,绛莺沉默了片刻,眼眸中却闪烁着坚决:“如果必须停服,是否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
老中医的双眼仿佛能透视人心,他缓缓地审视着眼前这位病人,脸上的皱纹随着深沉的叹息愈发显得深刻。“唉,唯有望以温补之药,慢慢调养,方能缓和之前药物遗留的毒性和副作用。”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经验与沉稳。
绛莺轻咬下唇,声音细如蚊蚋:“烦请先生赐下方剂,感激不尽。”
老中医于是提笔,一气呵成,开出一纸药方。接过方子,绛莺默默付账,小心翼翼地将那包承载着一个月希冀的药材揣入怀中,然后缓缓走出医馆的大门,每一步都似乎踏着对未来的憧憬。
回到马车旁,周嬷嬷眼尖,一眼就看出绛莺的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心头虽有千言万语,却只是默默地上前,轻轻扶住了她。
“嬷嬷,今天可有兴趣出去逛逛?”
绛莺努力扬起嘴角,试图以微笑驱散沉重的气氛。
周嬷嬷应道:“我想去淮南街买些糕点,再看看是否能买到些质地优良的棉布。”
“那就这样决定了。”
绛莺笑得有些牵强,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那淮南街不远处,就是她父母如今栖身之地,一念及此,心中的情感便如潮水般难以平复。
到了淮南街,周嬷嬷下车,绛莺以一抹温柔的笑意回应:“嬷嬷,我今天身体有些疲惫,就不陪你逛了。你随意挑选,我在附近走走,我们稍后在此会合。”
周嬷嬷自是欣然答应,脚步轻快地步入熙熙攘攘的街市。
见周嬷嬷走远,绛莺悄悄转身,向着那个记忆中的破旧杂院迈进。那里,几十户人家拥挤在一个破败的小院里,每家每户只占半间斗室,那所谓的住所不过是几块木板和茅草胡乱搭成的小棚,炊烟袅袅升起,弥漫着生活的艰辛。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院落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带着无奈的责备:“别天天哭,你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你,我又何必留在家里,外出打工,也许我们的日子还能有些起色,洪生也就不用被送到戏班去受苦。”
一旁,女子的抽泣声穿透凛冽的寒风,显得格外凄凉:“你不必顾虑我,我的命不值一提。女儿被卖,洪生离散,我的心像被利刃切割,夜不能寐。”
男子沉默了许久,最终语气软化,如同春风吹过枯木,带去一丝暖意:“别说这些丧气话,没有你,我怎么独活?洪儿也会心痛。你看,洪儿孝顺,刚才还托人带回两枚碎银,我已经买了好药。快把药喝了,等你身体好了,洪儿的心才能放下,不是吗?”
不久,屋里传来了轻轻的饮药声,男人捧着空碗走出,与正站在不远处的绛莺四目相对,询问道:“这位姑娘,你是来找谁的?”
绛莺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尽力保持着笑容:“路过此地,喉咙有些干涩,想讨口水喝,不知道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请进吧。”
男人爽朗地回答,引她入门。
踏入门槛,十年光景,岁月如梭,她的父亲已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但看着他对母亲依旧温情脉脉,绛莺心中多少有些慰藉。
屋内光线昏暗,床上躺着一位妇人,那曾经在绛莺记忆中美艳如花的母亲,如今却显得憔悴不堪,过去的风采似乎已被时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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