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陆槐喝完之后,直接干呕起来,他是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好了许多,同时快要失去的味觉在一瞬间被拉了回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难听,“你快走!我们染的是,瘟疫!”
“我知道。”庄青如再一次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养病便是。”
比起其他人,陆槐的身子更虚弱,一旦他病情加重,便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较量。
事已至此,陆槐知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抓着庄青如的手道:“咱们得尽快把消息送出去。”
不能让这里的消息隔绝,他们得尽快采取措施,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伤寒会演变成浩劫,席卷整个中原大地。
“嗯。”庄青如看了一眼四周,小声在他的耳畔道:“我让人去通知游璟了。”
如果她的计划顺利,那么此时陈子期应该已经让人把他们被困的消息传到了游璟那里。
即便是隔着面巾,陆槐也能感觉到庄青如呼出来的气息,温热的话从嘴中吐出,眨眼间变得冰冷起来,刺激着他赤红的耳垂。
陆槐感觉有蚂蚁在他的耳边啃咬,痒痒的、麻麻的,他转过头,将烧红的耳朵藏在了毛绒绒的斗篷里。
庄青如:“???”
这又是在闹哪门子别扭?
因为有了庄青如这句话,陆槐总算是安心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想搞清楚庄青如是怎么说服那个老族长的。
要知道他被抓进来的时候,他也做了不少努力,但那个老族长充耳不闻,他的脑子像是进入了死胡同,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哦,很简单,我给他下毒了。”庄青如淡淡道。
“下,毒?”陆槐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然怎么听见面前的女孩风轻云淡地说着恐怖的话?
“准确来说,我给很多人都下毒了,包括陈子期一家。”庄青如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带走了……”
她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补充道:“你放心,他们的毒已经解了。”
在她顺利见到陆槐的时候,“解药”就送到了老族长等人的手中,当然为了取得更多的话语权,她告诉老族长,那个“解药”要需要隔两天服用一次。
“你竟然随身带着毒和解药。”陆槐诧异极了,他知道庄青如一直有随身带着各种奇怪药粉的习惯——比如说当年逃离正仓的时候,她就用过一些迷药。但他想不到庄青如竟然还带着致命的毒药?
“我可没这个习惯。”庄青如没好气道:“只是一些会让人流鼻血、心跳加快的药罢了,去空气流通的地方待一会儿便会好转,不会伤到他们的性命。”
老族长他们是因为太害怕了,加上她说的话有些强势,所以他们才“误会”了。
身为一个大夫,庄青如表示自己真的没有那个癖好,身上随时随地带着毒,不过那几本苗疆医书实在太“黑暗”了,里面除了一些可以入药的草药,其他的全是毒物。
庄青如看了那么久,自然也就会了些,毕竟药毒不分家嘛!
“虽然不至于多厉害,但是吓唬一些什么都不懂的老族长够了。”庄青如耸耸肩道:“他不让我见你,我只能用这个法子。”
“咳咳咳!你做的很好。”陆槐笑道:“比我更好。”
相对于病痛缠身的自己,庄青如显然更从容,她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也善于揣摩人心,是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也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这样很好,世间总不会一直太平,人也不会一直仁慈,可以保护自己,比什么都好。
见陆槐这般赞同自己,庄青如也有点得意,她道:“你放心,日后由我保护你!”
“好,”陆槐忽然握住庄青如的手道:“日后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炙热的手带着不正常的温度,覆上了庄青如的,她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去,“你……”
但这一次,陆槐并没有随她的意,他像是一个不守规矩的纨绔,执意将她的手拉住,“在在,我昏迷的时候想了很多……我……”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对上她乌黑的眼睛,忽然变的有千斤之重,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平静无波,澄澈明亮。
“我……”他噎住了。
该说什么呢,说他心悦与她?说他曾与她的外祖定下一个诺言,说他经过死生一瞬后,不想在等下去了?
“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带着笑的声音响起。
陆槐猛地抬起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呢喃道:“你知道了?”
庄青如“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调侃道:“堂堂吴郡陆家郎君,竟然会青睐我这么一个商户之女吗?”
“不许贬低自己!”陆槐低喝道:“是我配不上你才是!”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陆槐一直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只有在碰到庄青如之后,他才变得贪心了一些,他总想着,多活几年,多活几年,再多活几年。
让他可以和心爱的姑娘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最贪心的奢求。
别看他在薛老太医面前信誓旦旦、自信从容,可他在庄青如面前却像个胆小鬼,连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感情上的他自卑又懦弱,像是个小人一样,偷窃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因为他骨子里带着几分“恶念”,她可以冒着被传上瘟疫的风险来到自己身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他,是不是说明她心里也同样有她呢?
万一这次他逃不了死神的追捕,是不是可以私心想着她在日后的日子会记得他,记得曾有个人深深地爱着她?
“所以,你便和我外祖才定下了那个约定?”庄青如问道。
陆槐再次懵了,话也哆嗦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庄青如没好气道:“没有人告诉你你昏迷的时候会说胡话吗?”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联想之前陆槐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样子和他昏迷中说出的只言片语,很容易推断出来。
说实话,她对外祖的做法并不意外,外祖一直很疼爱自己,除了想要自己继承他的衣钵外,更想让自己幸福,而陆槐并非是个十全十美、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可是她就是喜欢啊!能怎么办?
她知晓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对陆槐有那么点好感,可是陆槐的犹豫让她在中途歇了一段时间的心思,她以为自己只要过了那段时间,就陆槐当做好友、知己。
毕竟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更没有爱过一个人。
直到这一次,她从昏迷中醒来,陆槐不在她的身边,她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在意他,那么害怕他会……死。
情愫就像是一颗幼小的种子,忽然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生根发芽,在一夜之间长大。
是啊,她喜欢陆槐,也能感觉到他喜欢她。
如果他们之中需要有一个人开口,需要有一个人向前走一步,那她不介意自己先来。
“我知道这个时候开口很不合时宜。”陆槐虚弱道:“但是我想让你知道……”
“嘘!”就在这时,庄青如忽然竖起食指,贴上他的唇瓣。
“听!有人来了!”
凌乱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老旧的木门在寒风中瑟瑟发动,像是在抵御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砰——!”
一声巨响,漏风的木门瞬间化为碎屑。
寇召维持着踹门的姿势,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她才默默退下。
临欢叉着腰,像是一只斗胜的大公鸡,大摇大摆地走就进来,看见里面的人后,她高傲的小脸立刻变了,露出欢喜之色,她摆手道:“庄姐姐,我来接你们了!”
庄青如:“快出去,离我们远点!”
临欢:“……”
……
在临欢的指挥下,山洞里的人全都被转移了出来,庄青如深知伤寒之症不可儿戏,再三强调在陈家村给他们找个空置的屋子,除非必要,任何人不可以靠近。
老族长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见,直接将半个村子空了出来,先前的女大夫是个不好惹的,后来的那个小娘子也是狠角儿。
有时候他都在想,这一伙儿人是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威胁人的戏码用的不要太利落!
还有陈子期一家人,简直就是陈家村的叛徒,罪人、耻辱!将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老族长的腹诽和怒火无人知悉,将陆槐等人安置好之后,庄青如先是清洗一番,再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全部烧掉,重新换上干净的面巾,这才走出门去。
临欢和寇召同样带着面巾,站在上风口,与庄青如相隔数米。
这是庄青如的要求。
至于陆管事,他在见到陆槐的第一眼便扑了上去,死活不肯离开,庄青如劝说无用,只能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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