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说了一些大伙儿都听不懂的术语,向皇帝解释了此事。皇帝缓缓点了点头,“这倒是可惜了。朕还觉得,薛二与玄然甚是相配呢。”
此时,坐在女宾席最上首的永宁公主笑道:“父皇,儿臣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堂兄与薛家交好,不如就让堂兄认薛姑娘为义妹,以全了这段缘分。”
薛洛死死地攥住了茶盏,缓了缓,又将手松开了。她牢牢记着李玄然的话,什么都没有做。
薛沁在一旁火冒三丈,可也知道这时不是自己能贸贸然发怒的时候,只得在薛洛耳边压低了声音,“哪里是全了缘分,分明是叫你们二人都痛苦!什么馊主意。”
薛洛拍了拍薛沁的手,示意她噤声。
李玄然起了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回禀陛下,合庚一事,其中有些蹊跷。臣本想在冷宴后,向陛下私下禀告,并非刻意隐瞒。”
皇帝微眯了眼睛,示意他继续。
李玄然却没有继续说合庚之事,而是问了皇帝一个问题,“陛下,近日,臣有一事不解。平常人呱呱坠地就得了生命,可有的人却需从鬼门关绕上一圈才复得生机。敢问陛下,这生辰,是计算出了娘胎的时间,还是计算复得生机的时间?”
下面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自然是按照坠地的时间,毕竟从娘胎里落下来,人便存在了。”
“我倒觉得非也,生机是之后才有的,自然得要从有气儿时算起。”
皇帝觉得这个问题颇有意思,饶有兴致地问向太子,“玄泽,你怎么看?”
太子斟酌了片刻,起身抱拳,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父皇,皇太祖从马上披黄袍,可入主长兴却是四年之后。而咱们熹国建国的时间,一向都是从关内大捷开始算起,这是确凿无疑的,多少年也不曾改变。所以,儿臣认为,此人的生辰,应从呱呱落地时算起。”
皇帝抚掌大笑,“好!太子所言,正是吾心中所想!”
李玄泽拱了拱手,向皇帝恭谨地行了一礼,“谢父皇。”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李玄然,“此事和合庚有关系?”
李玄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木盒,差黄大监呈给了皇帝,“我所言之人,便是薛二姑娘。因薛二姑娘出生时遭此大劫,薛家不愿再触及此事,便以薛二姑娘活成的时间作为生辰八字。可在臣看来,八字自然是以出了娘胎的时间来算。可臣也拿不准,所以等着陛下圣裁。”
皇帝接过了已打开的木盒,木盒中躺着一对平安锁。他拎起来瞧了瞧,两只平安锁上的时辰果然不同,一个是子时,一个是丑时。
三皇子李玄湛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动,调侃道:“不想王爷的婚事,还能生出这样的曲折。那司天台此前算的,只能不做数了。”
皇帝顺手将木盒递给了黄大监,“差司天台重算吧!”
李玄然拱了拱手,“此事生出了许多波澜,还害得司天台惶惶了几日。今天来两仪殿前,臣特地去了司天台,得知今日乃是难得的黄道吉日。不如就请司天台的史官当众卜算,让此事尘埃落定。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的胃口已被李玄然吊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把人召来,现在就算算吧!”
没一会儿,小太监便带着司天台的史官过来了。那史官拿出罗盘,又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卜算,李玄然却冷不丁道:“两仪殿人多气杂,史官可别乱了心绪,影响了占卜的结果。”
史官连连称是,跪坐在大殿正中,埋头卜算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史官擦了一把汗,起身禀告道:“陛下,此二人五行相生,阴阳平衡。喜神互助,生年无害。可择吉日纳吉纳征。”
竟与灵真道人所言的一模一样!
皇帝这才露出了几分明显的笑容,极为笃定的样子,“朕一早说了,觉得你们二人甚是般配,果然如此啊。”
李玄然笑容随之绽放,如同花开满园般绚丽,“陛下独具慧眼,玄然还要感谢皇伯父赏赐的这段良缘。”
皇帝哈哈大笑,又继续与左右饮起酒来。
薛洛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尽数被汗湿了,散发出阵阵的冷意。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因焦虑而几近干涸的喉咙。
薛沁兴奋不已,小嘴叽叽喳喳个不停,“二姊夫真是厉害极了,一招便扭转了乾坤!这下过了皇帝的面,再也没有人敢非议你们什么了。”
薛洛哪里不知李玄然的用意呢?
可他这招,也实在太险,若是太子和皇帝不按照他的想法走,该怎么收场?
不,不是。
他是对皇帝的了解太过透彻,所以才会顺利地请君入瓮。
她低声道:“不许乱称呼。”
薛沁不以为然地吐了吐舌头,“反正早晚都要成为二姊夫的。”
这些日子压在薛洛心头的大石终于挪开了,她这才泛起了真切的笑容,也才生出了一点儿食欲。她夹起面前的菜,正准备放入口中,却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
她朝着目光射来的方向望过去,是大公主永宁。
永宁公主瞧见了薛洛在看她,表情一怔,换上了平日里的淡淡笑容,对着薛洛颔了颔首,又把头扭正了过去。
在她神情怔住的前一刻,薛洛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睡梦中出现的那双眼睛。
睡梦中的那双眼睛,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可永宁公主的那一眼,恶意淡淡的,一闪而过。
薛洛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稳住了心绪。
待宴会散场,李玄然叫住了永宁公主,说是有要事与她相谈。
薛沁正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二人的相约好巧不巧地落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连一秒都没犹豫,立刻偷偷告诉了薛洛。
那双眼睛真的是永宁公主的吗?或许,这次是能够找到答案的好机会。
薛洛迟疑了一会儿,便与薛沁尾随二人去了。
薛沁对后宫的地势了如指掌,她给薛洛找了一个毫无破绽的好地方,便于偷听二人的谈话。薛洛站在墙根的阴影下,侧耳倾听着。
“不知皇兄找我,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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