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墨坐在去宫中的马车上,面色阴沉,心跳如擂鼓。
有标记的死士,难道是自家的杀手?
他们难道是张图杀的?不可能,张图不会有胆子反水,否则他只会死得更惨。
难道是薛家动的手?不可能,薛家有张图盯着,若是薛家提前出手,张图怎么可能不向自己禀告,趁机撇开这桩差事?
难道是李玄然暗中相助?不可能,外面的人明明来报,说他闭门不出,王府也从未派出去过成队的护卫!
这队死士,自己明明安排他们暗中盯梢,又是怎么暴露于人前的?
他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马车突然急刹车,让他一不小心撞到了车门框上。
他勃然大怒,掀开帘子就骂,“不长眼的东西,你是怎么驾车的?!”
车夫唯唯诺诺地告罪,“大郎君,是从宫门方向过来的马车,差点撞上了。”
他探出半个身子,皱眉去瞧对面来人。
那人如自己一般,也探出了半个身子。只一眼,就叫他毛骨悚然了起来,“是你!”
她身材纤薄,一身浓绿衣裙,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可在萧瑟的冬日,却叫人觉得格外清冷。
薛洛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瞥了一眼王慧墨,冷淡地称了一句“王侍郎”。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你怎么会在这?”
“王侍郎居然不知道?”薛洛的声音不高不低,“早上我与家中长辈在渭水边遇刺,我大兄受伤,只好由我去大理寺录口供。我还以为,是王侍郎派人做的呢。”
“胡言乱语!”王慧墨心虚地指责道,“一定是你薛家过去与旁人结怨,怎好赖在我头上?”
薛洛偏了偏头,似笑非笑,“那就好。现在大理寺在查死士的来历,以魏正卿的能力,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说完,她就坐回了马车,车夫一扯缰绳,两辆马车逐渐错开了车身。
王慧墨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家的马车,在车厢越来越接近的关口,他看见了薛洛微笑注视着自己,而后轻飘飘地挪开了视线。
他的后背一阵发凉,一下子跌坐回车厢中。
是她,一定是她!
她是怎么做到的?
容不得再仔细思索,入宫后,王慧墨立马派人去大理寺打听情况。结果,让他意外的是,死士确实是有标记的,却不是王家的标志。
他长舒了一口气,恼怒于薛洛耍诈令他失态,可更恼怒的,是张图至今没有派人传信过来!
他今日虽是休沐,可硬是在吏部挨到退衙的时候,才平复好涌动的情绪,慢条斯理地出了宫。
在坊市间的街道上,他“遇到”了张图,招呼张图上了车。
一到马车上,王慧墨立时甩了他一个巴掌,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废物!”
张图咬着牙,一字一句,“薛家一行人到了江边没多久,我还没来得及下手,他们就与一伙人搏杀了起来!大郎君,你若是自己动手,又何必把差事交给我?”
王慧墨莫名其妙,“什么我自己动手?”
“那一伙人,即便不是杀手,也是训练有素的兵士,一看就是冲着薛家来的!”张图耐着性子解释,“满长兴还有什么人要置薛家于死地?我想不出来!”
“我不知大郎君是如何打算,只好躲在暗处静观其变。眼看着王家的人落于下风,我正打算上前相助,结果巡逻的戍卫队冒了出来!”张图面露不悦,“我若被戍卫队抓住把柄,对大郎君又有什么好处?”
王慧墨满腹狐疑地盯着满脸横肉的张图,一时竟反应不出,究竟是事实如此,还是他在做戏给自己看?
可张图不仅没有半点心虚的神色,反倒第一次露出了不耐,“大郎君,下次行事,如若你还有别的安排,还请一并告知在下。”
这样粗暴简单的张图,反倒叫王慧墨放下心来。他耐着性子与张图解释,又连称自己冲动冒失,好一通安抚劝慰,才将张图“请走”了。
王家的马车渐远,张图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小郎君教我的话,果真灵验。”
他的眼神随之变得凶狠毒辣,“派人去醉仙居送信,就说,小郎君如约替我化解初一之事,我张图愿与他通力合作。”
……
薛洛回到薛家,发现众人都在正厅等她。“受伤”的薛泽首先上前,担忧地环顾她,“二妹,怎么样?”
“就是照例问话,别担心,”薛洛看向薛沁,“三妹,戍卫队那儿可有什么不妥?”
“没!即便刺杀的时辰在后,这短短的时间差,戍卫队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薛沁拍着胸脯,“二姊,我办事,你放心!”
薛老夫人难得面露忧色,“二娘,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洛便将清晨的“将计就计”娓娓道来,“……我暗中差人将江边吊唁之事透露给许家,许家往日里猖狂惯了,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除掉我的机会。”
许家就是贤妃的母家,因贤妃被打入冷宫,许家也跟着衰败了。说起来,许家与薛洛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幼时那辆疾驰的马车。
“……我让阿兄和三妹提前做了准备,许家安排的杀手一来,咱们就按照原计划行事,”薛洛脸色一黯,“可惜,还是连累府里的下人们。”
这计划实在惊心动魄,叫薛老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那大郎先前说的,王家的杀手和张图又是怎么回事?”
“从景风门一事起,王慧墨就不放心张图,一定会派人盯梢,以备万全,”薛洛眼中闪过一缕冷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用王府的暗卫先行杀了王家的杀手,这样,王慧墨再知道的,就只会是我想让他看到的真相。”
“也因着此事,王慧墨会打消对张图的疑虑,”薛洛笑容淡淡,“而我也会被张图彻底取信,从而使他答应与我合作。”
“这也太冒险!”薛老夫人拉过薛洛的手,忍不住责怪,“若是今日王慧墨派人盯梢咱们的行踪,你岂不是就暴露了?”
薛洛笑意淡然,却显得很是笃定,“祖母,景风门之事后,王慧墨绝不会再小看我。王家行事阴狠,但却极为小心,许多事情假手于人,就是怕留下痕迹。因此,他绝不会直接派亲信盯梢我。”
“因为,一旦被我发现,我一定会用这现成的把柄,叫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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