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前鹦鹉叫声清脆,国公府内外侍人进进出出正准备着进宫的车马和贺礼。
“她仍未醒么?”红菱端着铜盆已洗漱完毕进屋,看了一眼床前问道。
冬花正在穿衣服,听后摇了摇头。
“暮云,暮云,该起了,今日要进宫,莫可迟了。”红菱掀开帘子,摇了摇暮云的肩膀。
床榻上的人此时正做着梦,她梦见如今自己正在一处风景秀丽的海边度假,她像鱼儿一般滑入水中,正向深处潜行而去。此时海底中有奇异的光亮,身边无数的鱼儿正向那汇聚。
“嗯......再游会儿......”暮云转过身,嘟哝着。
“快起来!”红菱掰过她的肩膀,凑进她的耳朵大声道:“要进宫去了.......”
暮云无奈地翻身,此时视线已清明,她揉了揉睡眼,迷糊迷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翻身下床穿衣服梳洗。
糟了糟了,竟睡迷糊了忘了今天要进宫,昨夜和她们聊的太晚了,又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竟到了三更天才睡着。
“你坐好,国公爷吩咐过了,今天由我们两人服侍你梳妆打扮。”红菱把她摁回椅子上,绞了就要给她拭面。
暮云连忙拿过帕子自己动手洗漱,道:“你们忙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何必郑重其事的,倒显得隆重了。”
冬花噗呲一声笑了,正要说话。
“沈姑娘,裴管事说您要是好了就到书房去一下。”琪儿已等在廊下。
“知道了。”暮云朝窗外应道,然后简单往脸上扑了扑粉,又涂了浅色的口脂,又把昨日穿的那件衣服套上。
“暮云,穿这件。”红菱拿着托盘里一件鲜色的罗裙给她,又道:“今日进宫得穿得光鲜些,才不至于丢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红菱,我就这样穿的挺好还是别换了。”她拒绝,倒不是因为昨夜被她们瞎说的吓着了,而且她一个国公府的绣娘穿这么鲜艳反倒是招摇太过。
跟着琪儿来到书房时,只见裴衍亦正装待发,那件月白色的锦袍已穿在了身上。
“好看么?”裴衍见她就站在门口,转身问道。
“好看。”暮云点了点头,笑道。
她的眼光果然不错,此时的裴衍气度悠扬,枉若神人。
“你也一起去么?”暮云眼睛里有些期待,裴衍若在身边自己也许会没那么怕。
裴衍一顿,走至她身前,替她撩起一抹碎发道:“别怕,即使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有不会的就向张世子示意,他自会替你周全。”
“你今日要往何处?”暮云看着他问道。
“去校场,张国公同僚赠有一匹西域烈马脾性刚烈,好几人几度驯服不下,于是他便让我一试。”
暮云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才道:“如此。”
车马很快就停在了高耸的宫墙前,暮云不等侍从搀扶,自己主动下了马车。
张培雲刚下了马,就要过来扶她,见此时她已站在一旁等候了。
“沈姑娘倒是利索。”张培雲笑道。
一旁早有等候的宫人上前引路,三人见礼后随即跟随进了宫门。通往太极宫的路上皆是青石砖木,如今已是深秋,有些侍从正在打扫落叶。
张培雲低声给她一一解释这是什么宫那是什么宫,分别住着哪些人。
“你对皇宫倒是挺熟悉的嘛。”暮云看着他笑道。
“嘿嘿,小时候跟随父亲进宫,又和众皇子们一起受教当时还发生过一件异事。”
“哦?是什么异事?”暮云好奇心被勾起。
张培雲一默,低声道:“当年兽珍苑里曾养着一头黑豹,金瞳身长六尺趁侍从没有注意偷跑了出来在书苑里四处晃悠,众人害怕不已又一时捕捉不住,后来……”
忽然,马蹄声在背后隆隆响起,三人纷纷闪避到一侧。
暮云看着前方的马蹄灰尘微微侧目,心想:宫规森严何人敢如此放肆?竟敢在宫中跑马?
“黄门,那两人是何人?”马上的车一挥编绳,止住了马,朝那个侍从问道。
“糟糕。”张培雲低声啐道。
“前面那个,似乎是张国公之子?”马上的人哈哈大笑。
侍从连忙上前禀道:“回殿下,陛下今日在太极宫召见张国公世子和嘉奖智击胡人的民人。”
张培雲朝暮云低声道:“那是二皇子李愔。”
随后,又示意暮云一起上前行礼道:“见过二殿下。”
李愔下了马,来自两人身前环顾了一下。
暮云低着头,鼻子里嗅到一股似有似无的丹药气味,气味猛烈有点像胡椒和某些药草的混合物。
“听说,当时在街市上识破胡人的是一名女子?”李愔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暮云能感受到那个阴影已来到身前。
“正是,胡人凶猛,幸得识破。”张培雲侧身挡自她的身前,拱手向李愔行礼道。
“哦?可是后面的女子?”李愔笑道。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嘲弄。
面前的人已发问,自己只能作答。暮云上前低头行礼:“回殿下,民女幸运,识破胡人都是当时周围民众的功劳。”
“且抬起头来。”
张培雲微微皱眉,暮云抬头没有和那人目光对视。
“倒是个美人。”
前面鸦雀无声,唯有微微的喘气声。
“我与张世子已数年未见,还记得当年同在宫中受教,待见过父皇之后不如到内宫一聚?”
“培雲还有要事在身,恐无法赴约,还请二殿下恕罪。”张培雲拱手让道。
“如此。”李愔似笑非笑,朝侍从喝道:“父皇召见,还不赶紧去?”
侍从被吓的跪地,连连磕头道:“是,是。”
什么人啊,暮云腹诽道。见二皇子离开的身影消失在一处宫殿处,才往张培雲问道:“这个二皇子,是不是曾经跟你有什么过节?”
“.....当年内宫教场试马比赛,我与他同竞头筹之位,后来我赢过了他,得了第二名。于是他便心怀不忿。”
一说起此事张培雲心中也有一股郁气,他十六岁那年宫中选拔御前侍卫,他在各个项目脱颖而出以为胜券在握,结果李愔和钱丞相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那个职位最后给了钱雍。
他倒不是为这官位耿耿于怀,只是已经到嘴的烤鸡飞了的滋味实在难受。后来,自己不顾父亲反对。去了边防巡营倒也自在。
“第二名?不是第一名么?”暮云不解,
张培雲正欲作答,一太监已尖声禀报:“回陛下,张国公世子和沈氏觐见陛下。”
待一公公出来招手,两人纷纷入内朝着龙椅上的那人下跪行礼。
“张国公世子也长高了些,朕记得上次见是在两年前。”皇帝爽朗的笑声响起,仿佛并不受作业刺杀的影响。
张培雲再拜:“陛下说的是。两年前御前选拔侍卫,臣有幸参与比试。”
“钱雍一事已交由你父亲同大理寺卿一同审理,如今御前空虚,张世子你可愿再受此职?”
“臣叩谢皇恩,必不辱使命。”张培雲谢恩。
皇帝下了龙椅,走下台阶扶起张培雲道:“家国安全皆倚仗你们父子二人了,培雲,今夜宫宴可与朕痛饮几杯。”
张培雲低声应是。
暮云心里放着嘀咕,这皇帝都经历被人刺杀一事居然还有心情开宴会?
“你就是沈氏?”
她站的位置刚好在张培雲的下首,此时正低着头云游太空。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
“民女沈氏,拜见陛下。”
皇帝目光闪烁,问:“听张国公说,你投靠了姑母正在京中做起了生意?设计出来的衣饰已风靡汝州,然而女子出嫁后自有夫家供养,何以做这般抛头露面之举?”
暮云皱眉,她不知张国公的耳目居然伸这么长,居然连她的家底都被翻出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说的。
“回陛下,此一乃民女爱好,二为养家糊口。有夫家供养者为幸,能自食其力者亦为幸,无论何种,民女以为并不丢人。”
说完这话,众人一阵沉默。暮云心里也忐忑,自己不指望在古代跟他们讲什么男女平等,但万一触怒了龙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出声。
“好个有趣的女子,来人。”皇帝往左右一招手,两个宫人走了过来。
啊?暮云顿时默念阿弥陀佛,天啊,答得不合皇帝心意也没必要杀她吧,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张培雲猛的抬头喊道:“陛下,沈氏她……”
待走近时,暮云才看到那两个宫人端上前的是所谓的赏赐品。一排金子和一些珠宝首饰。
“既然是你的兴趣,朕便下令封你司衣娘子,凛冬将至,边疆将士正预备冬衣,将士们的衣物就皆由你设计,这你倒要看看,一个小女子有多大的本事?”皇帝笑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小命算是保住了,还得了个差使。
暮云跪拜受命:“民女受命。”
张培雲也松了一口气,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无法和裴衍交代。
“今日宫宴,沈司衣一并前往赴宴吧。”
“是。”暮云低头谢恩,方才太过紧张,指甲快掐进肉里。
张培雲过来扶她,笑道:“沈姑娘,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
暮云擦了擦汗道:“还好,因祸得福。”
早有一公公上前道喜,离宫宴还有些时刻,她被公公带去司衣局先熟悉情况,这个公公看着有些年纪了,一笑起来皮肉都嵌在一起。
“沈司衣好运气,自从昨天游船归来陛下还是第一次展颜呢。”公公周珠谄媚道。
“敢问公公,前面那个宫殿怎么被围起来了?”暮云看着前面那座黑漆漆的宫殿,宫门被厚重的锁链锁着,还能听见上空中有几只野鸟的叫声,此时正散发出阴森的气息。
周公公啐了一口,见这姑娘好奇,便好心给她解释道:“这是以前那个被废的淑妃的宫殿,当年赵淑妃和六皇子一起被烧死在这座宫殿中,赵淑妃又是懂得行巫术之人,内宫上下无不害怕。自那次宫中大火后,曾有宫人夜间遇见有鬼魂游荡,所以宫里便下令紧锁宫门,你看上面还附有道士的符咒呢。”
暮云皱眉,古人迷信,巫蛊之术在历朝历代下都是被禁止的。赵淑妃真如传闻中如此疯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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