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来向陛下禀报江南水患灾情知州贪污赈灾款一案,此案已审理完毕,该案的卷宗还请陛下过目。”
“你说与朕听。”皇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开口道。
“是,江南知州谭远江、县丞康琳、参政方泰已各将赈灾款分入囊中,其中知州谭远江得七万一千五百两,县丞得四万二百余两,参政方泰已得一万五千余两,余下各小官员共计分得八千余两,这些贪官搜刮江南百姓灾民民脂民膏已久,水患以来灾民食不果腹以食观音土为生,易其妻者卖儿女者众,如今快入冬百姓衣且薄又无颗米下腹有如坠指裂肤之痛,老幼艰辛,此三人和一众官员已下狱请陛下裁度。”
“杀!”皇帝忍着怒气道。
“这个方泰已朕记得是方阁老的重孙。”皇帝顿了顿道。
裴衍应是,又道:“方泰已也是大皇子的皇子妃王氏的表侄。”
皇帝一默,他这个儿媳出身琅琊王氏一族一直都很安分,李昂死后他念及皇孙孤儿寡母允许他们一直养在宫中,王皇子妃也不用去庵堂。
“方泰已免死充军,其余官员一律处死,夷三族,其宗族人等一百年内不得入朝堂。”
裴衍面无表情应是,这些人他在国公府当管事时经常要走南闯北的去置办国公府的产业的时候都已知他们贪,但奈何他管事的身份辖制一直无法将他们伏法,如今便利了也不过是顺手而为。
他们被捕时,百姓夹道欢呼,跪谢皇恩。
“裴卿,陪朕在宫里走走。”皇帝批了朱印,让太监去宣旨。
两人闲庭信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太学,这里是众皇子以前受教的地方,裴衍儿时体弱他都是由宫中的太傅亲自在内宫教习,对于太学的记忆已经过了十三载。
“皇子们学业如何了?”皇帝亲至太学,太傅听了回禀后连忙走了出来,一阵磕头请安。
“七皇子骑射有进步,皇长孙这几日也开蒙了。”蒋太傅是个学问五车的人,教过两代帝王,皇帝也很尊敬他,此时他胡子已花白佝偻的身子回答。
皇帝以前也在他手下受教,对于这个老太傅的宽厚教学不无印象,道:“太傅年事已高,这些年皇子们的教学功劳日笃,朕要加赏于你。”
蒋太傅拜谢:“承蒙陛下隆恩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焉敢再受陛下赏赐,老臣老骥伏枥只愿为皇族教业鞠躬尽瘁,承我大綦之万世基业。”
皇帝很是动容,此时皇长孙跑了出来,他愣愣地站在门口,稚生的一张小脸怯怯地看着皇帝。
“晤儿,过来,皇爷爷抱抱。”李昂唯一的儿子李晤今年五岁,皇帝心中有愧,另他小小年纪失了父亲,这些年也不知是如何教养的,见到皇帝也不懂得行礼。
李晤躲躲闪闪,别着小嘴也不说话。蒋太傅温颜对他道:“皇长孙向皇帝陛下行礼才是,方才学了《礼记》小殿下念给陛下听听?”
李晤扭捏了半天,最后终于怯生生开口道:“自天子……以以至于庶人,壹以休……为……为……其本乱…其所厚……皇爷爷,我不会背。”
到底是句不成句,诗不成诗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唉,带他下去吧。”
太傅很是尴尬,牵着李晤下去,只见李晤盯着裴衍的面具很是好奇,抬手一指问道:“这个是什么?”
裴衍:“……”他一笑蹲了下来,“小殿下,这叫面具。”
“为什么要带面具?”李晤看着面具形状特别,面前这个身姿修长的男子的很好看,于是渐渐壮了胆子。
稚子无忧,皇帝也在身侧,裴衍笑道:“臣面目丑陋,故而戴面具示人。”
“可是我母妃说,只有女子才会戴面具,男子是不用带的,男子的面目可以随便看。”李晤奶声奶气道。
裴衍暗笑,他要是有遭一日露了真容,他看到了害死他自己皇父的仇人是何种景象?李昂是李愔亲手杀的,但是裴衍是其背后始作俑者兼推波助澜者,他自认自己手早已不干净,但是试问能处大事者,谁手又能干净?
皇帝不能,李昂李愔不能,他更不能!
权利之争,谁又能独善其身?
“臣见小殿下喜欢这个面具,但是这个面具是臣必需之物不能给你,臣这儿有个青铜犀比,便赠予小殿下玩耍。”裴衍掏出那只犀牛递给了李晤,李晤很快伸手接了,太傅牵着他向陛下行礼便下了去。
“裴卿,对于小童很是耐心。”皇帝笑道。
“臣失礼,幼时顽皮身边又无任何玩耍器物,忆起往昔故有所感。”
皇帝不语,走至很长一段路道:“皇长孙资质和他父亲一样廖廖,大綦不幸。”
裴衍一默,还是安慰道:“皇长孙还年幼,且待来日。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朕膝下曾有一皇子,四岁开蒙经史典籍朗朗上口,还能引经据典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虽体弱多病骑射功夫也同样优秀,这样的好皇子……算了,不提也罢。”
皇帝逛累了,最后还是上了轿辇拂袖而去。
裴衍看着面前愈渐愈远的轿辇,冷笑道:“可你还不是亲手送走了他?大綦的不幸久矣,你终究不过是一个帝王,人世间的不幸之事数不胜数,违心而已。”
他出了宫门天色已沉,回去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时间雕刻那块吠努离,模子已经打好了,最终还是决定给她编个手串戴戴,等磨成珠子再镶嵌宝石和金珠,虽比不上她喜爱的波斯来的金刚石,此物自有它的好处,亦有对应眉心轮,强身健体,美容养颜之功效。
他心想女孩子都爱美,给她编成手串正合适,她这样心大的人,就是要多点“灵性”才好。
想着想着,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放下,陈平自裴衍出了宫门后,一直跟在身旁,他进去之时心情不大好,如今好像缓和下来了。
李愔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要快,裴衍无需多费门路,不过多少时日李就笼络了不少支持自己的朝臣,他的胜率最大,官员们押他的比之其他人者众。这刚好就入了裴衍的圈套。
他就是要等李愔以为的一切胜券在握的时候再给他一个痛击,让他连翻身的可能都没有。裴衍很享受猎物慢慢走进陷阱的感觉。
那几个科举新晋的官员皆有才干,在裴衍允许的范围内施展手脚很是如鱼得水。一时间,李愔拉拢朝臣,私交朋党又利用术士相面左右立储的嫌疑逐渐被放大。
“舅舅这是为何?以往钱氏一族的威风哪里去了?”李愔阴着脸问钱丞相。
钱丞相毕竟是朝中的老狐狸,李愔的动作太过明显,皇帝最不喜欢就是有人背着他搞小动作。
“殿下何必如此心急?若论人中龙凤殿下属第一个,皇后娘娘的担忧和劝阻殿下是不放在心上了?”钱丞相抚须长叹。
李愔个性比李昂多了几分急躁,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到底还是年轻了,不晓得政治的水深。
“舅舅若是害怕了就告老还乡吧,我知道,你是更喜欢我大哥李昂,你觉得他比我更能当这个太子。可惜了,他已经死了。你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我,钱氏一族能不能继续延续以前的荣耀舅舅细细考量吧,母后那我自会去说的。”话音刚落,李愔甩袖而去。
钱丞相吃了憋,唯余叹息。他何尝不想延续钱氏一族的荣耀,摸爬滚打数十载方能有今日。岂能败于竖子手下?
“娘娘也深劝些,殿下这样恐乱大事,陛下近日已不大高兴。”红珠在钱皇后身边已久,她是钱丞相和钱皇后在宫里沟通的桥梁。
“本宫能怎么办?让他娶妃他也不肯,横竖是还惦记者那个女人,罢罢罢,本宫去向皇上讨个旨意,给了他看能不能收住他的心。”钱皇后愁得都多了几根白头发,李愔如今不服她劝,说了两句不高兴便甩脸子,连带着她这个母后都不能多说两句了。
“娘娘,道士说过沈司衣乃不祥之人,上次那件事后娘娘都避她不及,更何况殿下要是成了太子,沈司衣也做不得太子妃啊。”红珠耳濡目染了朝政,皇子们母族妻族的会影响皇子以后在朝堂上的势力。
“娘娘不如拉拢那个裴廷尉,陛下对此人很是倚重,昨日眼线回报,陛下和那个裴廷尉一起在宫中游逛,还去了太学问了皇长孙的课业。”
钱皇后一怔,这倒是个好建议。她现在需要一个能虽是能传递皇帝心意的人,至于皇孙李晤还小,她的大儿媳皇妃王氏现在只管吃斋念佛一口一个禅语,连孩子都丢给了宫人照管。自己昨日不过召了她来问了两句,她就哭了起来吵着嚷着要回庵堂。
王阁老听闻了此事过来也是一通哭诉,给钱皇后气得脑仁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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