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你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和裴庆告别老乡夫妇,乘上了去往西域的车马,裴庆驾车,回头忍不住问道。
“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暮云已将方才的焦虑抛诸脑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太过思念父亲和朋友,想回去后躺在舒适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看你像是江南女子。”裴庆亦笑,驱策马儿往前。前面都是平坦的大道,马车咕噜在雪地里疾行。
暮云点了点头道,“嗯,不过我的母亲是北方人,她长在江南。”
她看着车外的的腊梅如朝霞般绚烂绽放,与雪白的天地相互印衬之下俨然成画,便忍不住轻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诗,姑娘文采出众,诗中隐约可见凌冽风骨。”裴庆赞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宋代卢梅坡的气绝诗,自己不过照搬过来。穿越就是有这点好处,她可以不必羞愧地随意借用那些名人诗句。
她看向车外的腊梅,心想要是能折一只回去就好了。
裴庆似乎看清了她的心思,真的停车替她折了一只腊梅回来,看着她两眼放光地双手捧过腊梅,裴庆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跟在他们车马后边的是禁军的马匹,自从他们从颐镇出发后就一直不快不慢地跟在车后,军士都打扮成了普通镖客的模样,计划在下一个城镇两头围堵他们。
陈平跟在裴衍的马后,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何裴衍不直接在颐镇截获他们,后来他明白了,裴衍是想把协助他们逃跑的人都一网打尽,他甚至在享受这样的追逐游戏。
九门司密令下达大綦全城戒严,自从他们出城后才被严密监视着。
“前面就是望霞道了,此道狭窄难行只能容下一辆车马,吩咐甬道上的禁军做好准备。”裴衍道。
陈平放出一只传信鸽子,在望霞道上驻扎的两支禁军已埋伏等候,待车马驶入后一声令下就围堵。
暮云倚靠在车厢内犯起困来,她在中途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之间感觉马车猛地停住。
“呃……”一声轻吟传来
“可是到了?”她被震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疑惑不安听着车厢外头响起锣鼓作响的“嘀嗒”马蹄声,在狭长的甬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她正欲伸手掀开帘子往外看,手还未碰到突然前方伸出一只大手来把帘子猛地撕下,暮云被唬了一跳。
“裴先生?”她彻底清醒了,挪动到车厢最里侧忐忑地试探性问了一句。
但没有人应答。
不对,裴庆不会这般。她伸手把头上的一支钗拔了下来作出了防卫的攻势。
“出来!”车厢外一声怒吼传来。
暮云瞬间浑身一僵,感觉血液在顷刻之间都停住了。
布满怒火寒霜般裴衍的熟悉面容出现在前方时,暮云僵在了车厢内。一只大手朝她伸了过来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惊恐万分身子不停往后缩,狭窄的车厢避无可避,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她霎时间眼眶处飙出两滴泪来。
裴衍将她猛地拽住车厢,要不是他连拖带抱地贴在她身旁,只怕她现在能滚落在车下。
“好疼……”她疼得嘴唇苍白,狭窄的甬道里百名军士举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裴庆嘴角含血,肩膀上中了一箭。此时和禁军持剑对峙着。
“冬日里踏雪寻梅好玩吗?”裴衍鬼魅般贴在她的耳边低语,仿佛来自地狱般地阴森恐怖。
她感觉冷意从头到脚袭来,裴衍推开她对禁军道,“意图谋杀皇子劫持县君的刺客在此,尔等生擒此人赏银万两,诛杀此人加官进爵。”
暮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裴衍居然要置裴庆于死地。
“不……不要,什么刺客…你说什么诛杀…”暮云猛地扑向裴衍,抓着他的衣袖囔囔道。
裴衍没有看她,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赏赐的诱惑让禁军热血沸腾,顷刻间刀光剑影,裴庆已被团团包围住。
他是认真的?怎么会……怎么会?
她恐惧和惊讶之感让她浑身麻木,她听到了被团团包围中的那个地方传来了几声闷哼。
“裴衍,快让他们住手,这是裴庆啊,…呃啊…”她又被拽到了他的身前,裴衍近乎癫狂地对她笑了笑,道,“看看你的冲动都带来了什么后果。”
“呀!”裴庆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前排包围的禁军的剑被劈倒一片,他身负数道伤口,力道之重让他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一只长矛擦过裴庆的肩膀,他晃荡了两下只感到头晕目眩。
“快让他们停下,裴衍,你快让军士住手,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带我走的,所有的罪责我自己承担,你放过他。”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对裴衍喊叫道,暮云从未见过般惨状,心头翻涌的愧疚和愤怒袭来几乎让她快吐了出来。
“继续。”裴衍对停止进攻的禁军命令道。
暮云意识到求他无用,这让她绝望不已。
她停止哭泣,怒火中烧地甩开裴衍,朝前面包围的禁军跑了过去。
只不过几步就被陈平拦住,“沈姑娘,不能近前。”
她发疯般又踢又踹,把陈平推了个趔趄。
“滚开!别拦着我。”她喊道。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进前,陈平朝裴衍投了一个目光,请求他示意。
前面包围的圈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裴衍这时候才抬手示意禁军退下。
暮云看着前面那个身影已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这让她感觉浑身被抽干了血液。
她泪眼朦胧地动了动嘴唇道,“我能近前了吧。”
陈平亦是不忍,看着裴衍终于点了点头,陈平很快就闪到一旁。
暮云知道是裴衍同意了,她好想大哭一场,但逆境中徒然爆发的勇气迫使她一步步走上前去看裴庆的伤势。
先前还给自己折腊梅的男人身上的洞口现在不断涌出的血液就像那嫣红的红梅一般,他瞪大双眼,眸子里都是惊诧和不甘。
裴庆朝她伸出一只血手来,示意她近前。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暮云抖着身子,双腿一软歪倒在一旁,不停地囔囔道。
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击碎了她以往的所有幻想。
裴庆艰难地摇了摇头,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不是……你……的错。”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处涌出一股腥甜。
“你是他的舅舅啊……”
裴庆扯出一抹苦笑,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裴衍心里无味杂成。复而又咳出一口鲜血来。
“我……就要……不行了……咳”
暮云终于回过神来,哽咽道,“你坚持住,我找郎中救你,你会没事的,裴先生,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回头用央求的眼神看向已经走到她身旁的陈平,他竟然还提着剑。
裴庆却笑了,“我的伤势……我清楚……活……不成……”
“不会的,不会的。”她像傻了一般,伸手去挡住裴庆肩膀那个血洞涌出的鲜血,嘴里不停囔囔道。
“唯愿……殿下……珍重……”裴庆最后那个重字没有说出声,已绝了气息。
她感觉顷刻间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方才还活生生的生命瞬间就消逝了。
“他到底是谁啊?竟然这般冷血。”暮云囔囔道,闭上了双眼,手上血迹的触感依旧温热。但她的全身心却仿佛掉入了冰窟。
让她见识到后果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残酷的一面吗?她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歪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陈平。
陈平别过目光,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此时也是充斥着各种情绪。
“这是宫里传来的圣旨,裴庆劫持县君传出去本来就是死罪。”
“啊……所以你们就就地正法了他,以正律法威严是吧?”暮云睁开双眼,还坐在地上囔囔道。
陈平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圣旨的内容的确是就地正法裴庆,裴衍身居高位即便没有出自私心亦无法抗旨。
“他不是裴庆的舅舅。他到底是谁?”暮云直视陈平问道。
“沈姑娘……”陈平亦觉得难受,他顿了顿道,“你已经发现了吧。”
暮云的确有猜测,裴庆最后说的珍重喊的是“殿下”。
“赵淑妃之子,皇帝的六皇子……李琰…哈……难怪…”暮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起来吧,地上凉。”裴衍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们身后,陈平很快闪到一旁。
暮云仍跪在地上,看着面前那具血红已绝了气息的躯体,因为太过震惊现在她再也挤不出眼泪来了。
“殿下还满意吗?”暮云笑了,她竟然歪着头看向裴衍。
裴衍的手一顿,复而伸手给她。
她看着面前伸到面前这只瘦削修长的手,这个刚刚狠狠拽着自己手腕传递痛觉的手,这只刚刚才沾了血腥的手。他竟然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宫里的禁军很快就赶到了,被人看到你和刺客呆在一起”
暮云打断了他的话,“计划中止了吗?”
裴衍很快摇了摇头,盯着她疲惫的眼神,像安抚孩子一般想将她拉起来,她固执地一次次甩开他的手,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那么,我希望你能中止这个计划。”
陈平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裴衍果然眼神一凌,计划已经失败了,但是让沈姑娘脱身的法子不止一个只要她配合。而她现在却说是让他中止计划。
“你放心,我说过会助你脱身自然说到做到。”裴衍道,不顾她的推阻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你错了,裴先生,哦不,是六殿下。我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啊以后就是你的皇嫂了,你说什么脱身呢?”她笑了道。
陈平哪里还有不懂,她这是在赌气呢,裴衍让她目睹了裴庆的死状,所以她开始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了。
裴衍脸色一边道,“别胡闹……”
她猛的甩开手,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胡闹?”
周围的禁军面面相觑,听着女人的大笑声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兴许在想这女人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疯了不成?
皇宫里的禁军很快赶来,她看到裴庆的尸身被人抬了下去,而裴衍还一直在看着她。
等着吧,我也会报复你。总有一日,我也会让你尝尝玩弄别人的滋味。
暮云现在心中燃烧起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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