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出殡的当晚,李荃惨死在柴房内,嫌疑人茴香不知所踪。
夫人王氏只觉天旋地转,命人收敛李荃尸身并报官。
不出半个时辰,茴香的画像贴满京城大街小巷。
一直站在王氏身旁的白氏,极力克制情绪,甚至不敢多看李荃几眼,生怕被人发现异常。
待回到房间,她扫落桌上茶盏,踢到屏风,摔碎花瓶,然后放声大哭。
不安搅着手的秋蝉,走进屋内,踩在满地的碎瓷片上。
她知白氏同李荃有私,见白氏伤心,开口时语气揪着小心,“姨娘。夫人命人在查李荃郎君怎会深更半夜进入柴房?”
满脸泪痕的白氏,猛地一捶桌子。
旁人不知李荃为何会突然抽风跑去柴房,但她知道,李荃是去杀人灭口!
只是不知道,一个年轻孔武有力的男子,怎会被个小丫头给反杀了?
莫非,那丫头不简单?
“我让你查茴香底细,可有结果?”
“茴香是张牙婆领入府中的,听口音是京城人士,年龄刚及笄,娘亲早死,父亲远走他乡,家中并无亲人。不过刚刚去茴香家查验的长胜回报说,茴香家的地址是假的。如今其已完全不知去向。”
白氏一脚踢翻月牙凳,“备车,去张牙婆处。”
平康坊,北曲。
白氏坐在张牙婆家堂中,看着被两名健硕仆从压跪在地上的张牙婆,“给你三日时间,把茴香那死丫头,带到我面前。”
膝盖疼得厉害的张牙婆暗叫倒霉,前有讨债阎王都护李熠让她找世子妃,这又来一个国公府姨娘叫她寻个婢女,她是买卖人口的牙婆,又不是缉拿逃犯的捕快,这不是强人所难!
再说了,茴香杀人事情已经闹开,她刚从衙门被问话回来。在衙门时她可是一问三不知,彻底同茴香撇清关系。
此时,自然也不能松口。
反正一个后宅妇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官老爷,不能拿她如何。
眼珠子滴流乱转的张牙婆,向上叩首,“夫人,茴香那死丫头是自己跑来求我将她卖入国公府,至于其他,我一概不知,也不知去何处找她!”
然,张牙婆踢到铁板了!
白氏,可比她想象的要心狠厉害!
“给我掌嘴!”
不多说废话的白氏,命人动手。
两名仆从立马反扭住张牙婆双臂,上前一步的秋蝉抡起胳膊,“啪啪啪”抽起耳光。
白氏也是狠辣,秋蝉手掌心都抽得红肿,张牙婆满嘴流血,她也不喊停,直到把张牙婆抽得昏死过去。
“浇醒她。”
秋蝉将一盏茶,泼到张牙婆脸上。
肿成猪头的张牙婆,悠悠转醒,“哎呦哎呦”呻吟不止。
白氏也不开口,只是睥睨张牙婆一眼,秋蝉立马再次抬起手,“如今,可想起什么来了?”
张牙婆都吓哭了,她好像又回到那晚,那间院子,跪在黑煞神李熠面前那时,心脏都快要碎掉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到白氏脚边,扬起猪头脸,口齿含糊不清,“夫人,夫人我说。我看见过茴香,曾同一个丫头说话。那丫头我认识,名叫脆桃,是万年县捕头之女喻知微身边的贴身婢子。”
出身低贱的捕头之女喻知微,同国公府定亲这件事曾闹得沸沸扬扬,结果李贤疯了,她要改嫁给李贤的兄弟李钰。
李钰是从夫人王氏肚子里出来的,身份尊贵,嫁给他,等于就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国公府的女主子。
结果,李钰死了!
一任未婚夫疯了,一任未婚夫死了,喻知微克夫丧门星的称号,一时间传遍整个京城,引起不少人好奇。
是以,当喻知微去国公府吊丧时,好信儿的张牙婆特意跑去看热闹。
不得不说,南康公主京城第一美的封号,可以让贤了!
只可惜,纵使有倾国倾城之姿,也没有任何一个富贵人家会迎娶个克星入门,除非嫌命长,或是给快死的病秧子冲喜。
而就是那时,张牙婆见到了伺候在喻知微身边的脆桃。
听到喻知微的名字,白氏眼中狠厉转诧异。
“是她。”
竟然是李钰的未婚妻!
难道喻知微已知李钰死于非命,并查到他们头上?
喻知微以李贤未婚妻身份拜访国公府那一日,白氏也在。
当时喻知微给白氏的印象,就是个美若天仙,但一身小家子,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
而在择婿宴后,李荃曾同她提起过喻知微。
当时她还逗弄李荃,问她和喻知微谁更好看,谁更讨人喜欢?
李荃说喻知微貌虽美,但就是个胆小怯懦,没什么脑子却一心攀高枝的贱货,不及她万分之一。
她知李荃不喜年轻少女,当时只是随口问问的玩笑话。
如今看来,这个买通茴香入府调查李钰死因的喻知微,可不似外表般怯懦单纯,而是个聪慧有心计的。
小贱人害死了李荃,而下个目标肯定是她,白氏将茶盏“啪”的掷在地上,一把捏住张牙婆肥硕的下巴,阴恻恻的声音满是狠厉,“你去把茴香和喻知微,统统抓到我面前来。”
张牙婆常年与人打交道,她看得出,这位国公府姨娘是个会杀人的狠人,连连点头。
“记住,别给我耍花招。还有,你若敢透露半点风声,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夫人放心。”
白氏十分满意张牙婆的识相,站起身,欲离去,但又止住脚步,猛地转身,吓得张牙婆身子一僵。
背着阳光的白氏,眼睛闪着水光,犹如趴在墙头诱惑书生的美女蛇,盈盈笑道:“我改变主意了。你抓到人,直接带到外省卖入青楼,我要她们尝尽折辱,恶疾缠身,于痛苦绝望中挣扎死去。”
坐在地上的张牙婆,真真儿感觉到了恐惧。
上一次如此害怕,还是都护李熠!
沉李浮瓜时节,黄昏如火烧。
喻知微独坐庭院,一手摇蒲扇,一手摩挲腰间荷包。
茴香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她再无回国公府可能。
要想接近白氏,一是设局对其诱捕;二是到她常去的场所围堵她。
白氏同李荃一样,都很聪明,诱捕可能性极低。尤其是,现如今李荃死了,白氏一定警惕性拉满。那就只剩下另外一个选择。
思及至此,喻知微闭上眼,于脑中勾勒白氏居住的庭院。
一间间房屋,从飞檐到窗棂,再到窗扇,全都勾画清晰;一个个人物,从容貌到穿着,再到举止,全都素描成形。
房屋内外细节太多,人员复杂时间难忆,她逐帧逐秒进行理清,时间一点一滴不停流逝。
直到她额间滚落豆大汗珠,才缓缓睁开眼。
白氏的卧房内,首饰衣裳、花瓶字画、琴棋书籍,一应俱全,数量极多。
贵家姨娘,为讨夫君欢心,学得多,也学得杂,除了琴棋书画,像是枕头下的春宫图也必不可少。
可惜,白氏可不是为讨李显宗欢心。
喻知微不关心白氏的喜好,而是对购买的所有东西进行分析,首饰盒上有店铺名字,衣服料子出自哪几家,她都心里有数。这样,有利于她到白氏常逛的酒楼铺子守株待兔。
只是在回想中,她发现一件怪事。
白氏屋内有一种东西,不仅格格不入,还数量众多。
那就是,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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