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南凭借他丰厚的科学知识与聪颖过人的智慧再一次端坐在全国人民的电视机里。在精美的妆容设计与聚光灯的包装之下,他脸颊上的憔悴在顷刻之间无踪无影。
他整整领带,清清嗓子,用洪钟一般的声音朗诵着:“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造福社会,也会给社会带来灾难。早在上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因为对基因,对意识的认识不当,酿成了一幕幕既荒诞,又违反伦理、道德、逾越人类认知的闹剧……而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宋学津这个极端无耻的恶棍,打着基因治疗的幌子,侵犯了中国公民的人身自由权、生命安全权,草菅人命,丧心病狂……我代表社会、代表人民向无耻恶棍宋学津提出控诉!消灭宋学津还给科学界一片安宁!”
赵江南的口号一响,不论是电视机里还是电视机外都沸腾了,他们燃起了极度高涨的情绪。为了煽动更多民众,赵江南把宋学津学术不端,性生活淫乱,甚至肖未晞在玄武会的事情一瞬间全部公布在媒体之上。人们边听他诉说,边握紧了拳头;他们无法接受那个昔日他们崇拜的英雄变成了这么无耻的怪物。
赵江南伫立在那个曾是他梦寐以求的舞台之上,瞭望着那些被他燃起怒火的汹涌人潮,他想到自己终于战胜了宋学津,主宰了他的舞台,他想到自己可以代替宋学津做生命物理的前沿人物,做激光神刀的操纵者,站在千百万拥趸之上。他狂妄地笑着,笑到他忘记了自己的痛觉快要使他寸步难行。
高铁上,肖未晞凝视着窗外肃杀的景象呆坐着。袁派明在翻看手机的时候看到了赵江南不可一世的样子,和那宛若开水一般沸腾的人们。他本想把这个拿给肖未晞看,可从肖未晞失落的表情上看,她一定心知肚明。这是他们都该经历的一天,这是他们都要接受的一刻。
在他们完全陷入苦闷之前,一个男人的到来给了他们最后一丝光明。
他带着妻子和未满周岁的婴儿走上高铁,一番哭闹后婴儿在他母亲的怀里香甜地睡去了,母亲也在婴儿睡去后合上了双眼。男人却一直看着肖未晞的脸庞,不久后,他瞪大双眼悄声说:“肖未晞,是你吗?”
肖未晞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在那个时候,她的名字预示着危险。她在脑海搜索着那张人脸。
“我是楚小斌啊,我被提前好久放出来了,现在成了家,我还一直想感谢你和宋先生呢,谁知道在这里见面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肖未晞无法将那个皮肤黝黑脸上挂着笑容的男人与那个几年前面目狰狞的恶人对应。
“怎么不可能,是你和宋先生把我改变了。”
楚小斌在当年因为协助贩毒,寻衅滋事被判了入狱十年,而他的老板叶大国被判了死刑。得知叶大国的死讯后,楚小斌情绪总是失常,他因此经常遭受毒打,等他被打成半死的时候,再被送进医院。他像我们一样将未来托付于惶然之间,他尝试自杀,结束自己失败的生命,给自己颓丧的一生一次了结,可他每一次都失利,这是他最为难熬的岁月,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这样继续活着。
直至,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宋学津实验成功,他才知道,肖未晞,这个逼他走上绝路的女人是以新的方式对他的生命进行救赎,那晚,他双手紧紧捏住了那张报纸,直到监狱里的灯熄灭,他还用他那沾满汗液的手抚摸着它,用鼻子闻着它。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乡,他想到了自己对于生命本初之时的记忆。他绽放了懊悔的笑。也绽放了释怀的笑。
改变是件痛苦的事,但当一个改变了的人回首过往看见灿烂的花海时,他会获得一种喜悦。麻木的楚小斌在一瞬间产生了对生命的热爱,他十分庆幸自己活了下去,法律没有让他像叶大国一样一命呜呼,就证明,他有重新开始的资格和重新认识和改变自己的权利,从那天起,他不计辛劳、无私奉献,最终他提早回到了那个空气香甜的世界里,他回到自己家乡,在他父母面前发誓自己会改过自新。他认识了他的妻子,他成了家,他有了儿子。现在他已在他的家乡作出了一番事业,还要去别的城市打拼。
说着楚小斌叫醒了他熟睡的妻子,“我们太巧了,这位就是肖未晞。”
他的妻子也清醒了,她激动地笑了,肖未晞沉浸在他们那个美好的世界之中,露出笑容。她向楚小斌介绍袁派明,列车已经徐徐到站了,他们该送走楚小斌一家。
赵江南完成了那次煽动性的演讲过后立马回到了家中,他脱下西装露出了他那肥胖的身体,他拿起他的抓背杆子在自己的胸前背后疯狂地抓着,他的全身已经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红疹。夏云全身赤裸,跪在他的身旁用白皙的手轻抚他的皮肤,用冰凉的舌头舔他的伤口。
不一会儿,赵江南的电话就响了:“查到肖未晞坐的高铁了。北京的上一站是廊坊。”
“现在马上关闭那台高铁在廊坊之后的售票窗口。你再写一条短信发给除了肖未晞,袁派明以外的乘客,就说车上有嫌犯,组织他们在廊坊换乘。你记住用警察的口吻。”
“明白了,他们好像还有一个同伙,像是以前玄武会的人,赵先生您找的人够用吗?”
“我知道了,我再叫人。”赵江南挂上电话用力地深呼吸,夏云把她白皙的pg压在了他的身上,轻吻他的嘴。“别担心,亲爱的,他们死定了。”
楚小斌是在刚准备下车的时候,在手机上看到了宋学津是恶魔新闻,车没到站,他挤了回去,把手机摆在了肖未晞的面前:“晞爷,这……这怎么回事。”
“他被冤枉了,我们要去救……”袁派明说到半截,嘴就被肖未晞捂住了。
“该下车了,楚小斌,把孩子照顾好,祝你找个好工作。”
“晞爷,我和你一起上北京。我楚小斌这半条性命都是宋先生给的,现在宋先生有难处,我就这样下去,太不是人了。”
“不能……”没等肖未晞回答,楚小斌就挤到了他妻子和儿子身边。他简单地向妻子交代了事情,吻过儿子的额头之后,回到了肖未晞和袁派明的身边,“这是生而为人我该做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相信你,我相信宋先生。”
肖未晞的眼角湿润了,她双手合十,一边说着“谢谢你”一边拼命地祷告着,“上天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列车抵达廊坊之后,果然所有人都下了车,车厢空落落的,这个场面让他们警惕起来,可那份警惕随着高铁的疾驰也化为了倦意。直至那天的正午,天空挂上了冬日灿烂的太阳,高铁停在了北京大兴区的一片金黄的麦地里。舱门渐渐敞开了。
那一瞬间,一群黑衣人跳进了高铁的客舱内。
“跑!”楚小斌大喊,他们站起身来,瞬间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但肖未晞却丝毫不再畏惧了,她一脚踹中了一个人的腹部,再用手肘猛击一人的嘴,两下子就逼迫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即便怀着孩子,她依旧毫不逊色。
楚小斌也加入了战斗,他的拳头让空气变得颤抖起来,每一拳都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只有袁派明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场面,他感到魂魄都飞到了天上。
不一会儿,整个车厢里只剩下一片哀嚎之声。肖未晞把手伸向袁派明,“还愣着干啥呀!快跑!”
这才让惊吓之中的袁派明回过神来。他们三人往火车下面跑去,跑进了麦田之中。他们跑了好久,才松了口气,坐在地上。
肖未晞边大喘气边露出景仰的目光说:“斌哥,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的好身手。”
“晞爷,你更厉害,你还怀着孩子呢……”
就在这时,麦田后又蹿出两个黑衣人,他们从袁派明的身后袭来,没等肖未晞和楚小斌反应,就把袁派明按在了坎坷的地上。在一瞬间,袁派明失去了平衡,一侧脸颊上传来的剧烈痛觉让他相信了自己已经露出了红肉白骨。黑衣人拔出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狗日的混蛋!别过来,敢过来我就把他杀死!给我退后!”
肖未晞大叫:“别动他,有事就冲着我来!”
“给我蹲下,手抱头!在宋学津死刑之前谁也别想靠近北京半步。”
黑衣人将匕首拿开让他的同伴把袁派明捆进麻袋里面。
“把你们的电脑交出来,否则我闷死他!”
这是袁派明平生第一次倒悬在空中,他感到了自己双脚的麻木,血液往自己脑子回流,然后顺着他那被撕烂的脸颊溢出,他感到了窒息。他想说“别管我,带着资料走啊!”可是缺氧的痛苦与无力感,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将要成为一具尸体。
他不知道肖未晞和楚小斌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但渐渐地他感到有空气流入他的鼻尖,进入他的血液,他睁开了双眼,发现了和他一样被捆住的肖未晞和楚小斌。
“他们说等宋学津死刑之后再放过我们,证据已经被他们拿去了。”肖未晞强睁着浮肿的眼平静地说:“宋学津可能再也逃不过了。”
袁派明听后嘶哑地叫了起来,但他的叫声过后肖未晞依然平静。
她再次说了几年前她与叶大国血战前对被锁在实验室里的袁派明说的话,“宋学津已经足够幸运了,袁派明你要活下去,如果因为他你死了,他会难受一辈子的。”
那天晚上肖未晞梦到了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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