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一九八零年十月三十日。
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发布《关于颁发〈中华人民共和国营业执照〉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营业证书〉的通知》。
沈棠大四，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她在家里一边看新闻一边欢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次，我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要注册两个工商营业执照，一个叫一池，卖男装，另一个叫海棠卖女装。
或者注册三个，第三个叫动物园服装批发城。”
魏池：“好啊你，连我都要瞒着。
我说你去年死活非要在动物园那买一块地建楼，建完了又空着，问你做什么，你也不说。
敢情你早就想好了要开服装批发城。”
魏池一边声讨，一边挠沈棠痒痒。
“我让你不告诉我，我让你瞒着我，老子跟你心连心，你跟老子玩脑筋。”
沈棠一边躲闪一边咯咯笑。
“我没有跟你玩脑筋。
我是不确定这个通知什么时候能下来，万一说了又迟迟不下来，不是让你白期待了。
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注册？”
魏池：“当然要，我也要注册三个。
一个叫一品鲜小龙虾，一个叫老魏卤煮，还有一个叫魏氏饭庄。”
沈棠：“老魏卤煮，老魏，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过你确实不年轻了，快三十了吧。”
魏池最介意的就是他年龄比沈棠大。
“你说谁三十呢？我才二十八好不好，离三十还有两年呢，少一个月一分一秒，我都不算三十。”
沈棠：“好好好，你二十八，二十八行了吧？
男人二十八正是一枝花的好年龄，一点也不老，年轻着呢。”
魏池：“老子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你还敢嫌弃我老，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丁零零电话响了。
魏池离得近，顺手拿起话筒，“喂。”
魏振国声音激动，“儿子，你看新闻了吧？”
魏池：“看了。”
魏振国：“太好了，现在有明文规定了，你们摆摊儿合法合规。
我算能放下一颗心了，要不然天天担心你们什么时候被抓走。”
魏池：“爸，你真能瞎操心。
对了，我准备去申请一个工商营业执照，开个店玩玩儿。”
魏振国忧心忡忡。
“摆摊儿摆的好好的， 怎么想起来开店啊？
申请工商营业执照会不会影响你毕业分配啊？”
魏池：“我本来也没想跟着学校分配走。”
魏振国：“那怎么行？
你放着好好的干部不当要去做个体户？这可是人生大事，你可别瞎胡闹。”
魏池：“没有胡闹，我本来也没想过去当什么干部。”
魏振国还想劝，钱瑛摇摇头，接过电话。
“儿子，现在距离明年分配还有几个月时间，你也别那么早下结论。
到时候先看看分配情况再做决定，万一分配的单位你很喜欢呢？”
魏池敷衍说道：“好好好，那到时候再说吧。”
钱瑛：“申请工商营业执照的事情，你也再等等，现在政策刚下来，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知道呢。”
魏池：“具体什么情况我去探探就知道了。”
钱瑛：“工商局成立都没多长时间，一切事情都没个章程，你就是去了，人家也不会给你办的。”
魏池：“到时候再说，这次不办就下次。
好了你们别操心我了，我都三十了，自己的事情心里都有数的，你们赶紧休息吧，熬夜老得快。”
魏池说完就撂下电话。
“我妈说我们去办营业执照应该会坐冷板凳，让我们自己带个马扎过去。
免得被人晾到一旁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沈棠：“婆婆说的好有道理。”
第二天，沈棠和魏池拿着申请书来到了工商局，找到了工作人员。
沈棠：“你好，我来办个体工商营业执照。”
工作人员接过申请书看了半天。
“同志，你可能对政策不太了解，如果是修理业、手工业，我可以给你批。
但是私人服装店、私人饭馆别想了，就没有这个先例的。”
魏池：“我们来了，就有了。”
工作人员摇摇头。
“我看申请书上写着你们还是京大的学生，好好学习，明年毕业自然会分配一个好工作。
没必要想不开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沈棠：“我们是学经济学的。
这也是我们社会实践的一部分，我们在学校学了这么多理论知识，总得学以致用。”
工作人员：“学以致用是对的，但是这个营业执照我给你们办不了。”
沈棠拿出报纸上关于个体营业执照的报道，一条一条念。
“确实没有哪条规定说不能开服装店和饭馆。”
工作人员只觉得她太天真。
“报道是报道，我们有我们的工作规定，不是按照报纸上来的。
再说了，报纸上也没有哪一条说可以开私人服装店和饭馆的。”
魏池紧抿着嘴，耐心告罄，“没有说不能开，不就等于能开？”
工作人员：“不是那么个理儿。”
沈棠捏捏他的手，摇摇头。
工作人员也是按章程办事，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沈棠继续据理力争，从哲学到经济学到市场营销，再到政策变化，国家制度。
工作人员被她说的头蒙。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去找主任，这事儿不是我能做主的。”
主任来了听到沈棠来意，摇摇头，“这个我们批不了，你做点别的吧。”
其他同事也来凑热闹，最后演变成一群人劝说沈棠魏池好好学习，等待分配。
那些话翻来覆去的，都是魏池在家听够了的。
两个人折腾到中午十二点，人家要下班吃饭了。
沈棠魏池不得不撤退，下午还有课。
上完课，沈棠和魏池来到辅导员办公室。
沈棠：“周老师，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学校能不能出份证明，表示支持我们社会实践。”
周老师叹口气，“这个确实没有这个先例啊，现在一切都在探索中，学校也不敢贸然出这个证明。
事物发展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而且并不总是一直前进的，偶尔也会有回旋倒退的，你们要不再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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