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姨祖母和穿书人
清欢抬手就招呼春笋先把人放了：“你先把人放下来，别伤着孩子。”
春笋在后院已经听两小孩说了些他们的事儿，心里是有些悲悯和怜惜他们的，提溜着人来也不过是想做戏给清欢看。
听她这么说，他哪里还有不应的，立即动作温和的将人给放到地上去。
“天仙姐姐，我们不是小贼！”
其中一个小胖墩脚趾头一着地，一骨碌就跑到清欢窗前，扒着窗沿巴巴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一瞧就是个小机灵鬼。
另一个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小胖墩就有些不大一样，他憨憨的，直看着清欢方才嘴馋放在窗台上的一小碟子酥瓜子儿淌口水：“天仙瓜子儿，我们不是小贼儿。”
前头那个小人儿拍了一把脑袋，脸有些红，讷讷着解释：“天仙姐姐别介意，我这弟弟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
“茼蒿，你去准备些吃食，松软些，清淡些，我瞧着他们怕是好几天没怎么吃好饭了。”
茼蒿应声去了，清欢这才抬着桌上的一盘桂花糕和一壶茶走出屋里。
春笋几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瞧着她不嫌弃的牵上两个孩子黑乎乎的小爪子，往小院里的矮桌走去，眼神一暖。
郡主真是个最善良不过的人了。
“春笋，你去准备些热水，再瞧瞧庄子上谁家有合适的衣裳，拿上碎银子去买两套干净的回来。”
“瞧瞧龙爪在不在，要是在的话就捎上他，叫他也过来帮忙。”
这些时日，季五总是带着楚清淮出门，天刚亮就走，天擦黑再回来，也不在家里吃饭。
清欢知道，好儿郎总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能天天与自己小情小意，倒也没多大不开心。
楚清淮不在，她也乐得做些自己的事情。
现下吩咐完春笋，清欢拿起一块儿桂花糕，冲憨憨的小男娃招了招手：“过来。”
小憨憨拧着衣摆，眉开眼笑扑棱着就要往她怀里跑：“爹爹抱，吃糕糕。”
清欢也没嫌弃他，将他揽在怀里，打掉他伸过来抓糕点的手，就着自己的手，将糕点喂给他。
“你自个儿去那边的池里把手洗净了，再来吃。”
当然，她也没忘记照顾一旁局促不安的小机灵鬼。
“你自个儿去那边的池里把手洗净了，再来吃。”小憨憨咽了一口糕，朝着小机灵鬼指了指，口齿伶俐的重复了一遍清欢说的话。
小憨憨虽然饿，但吃相却是极好的，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咬着吃，一看就是极有家教。
喂完他吃了一块糕，清欢又给他喂了一盏茶。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胖脸，虽然黑乎乎的，但手感不错，清欢没忍住掐了一把。
小憨憨愣住了，随即眸子里绽放开一簇簇的烟花，依赖的在她怀里拱了拱，嘟着嘴叫了一声：“爹爹。”
小机灵鬼吓得差点把嘴里的糕咳出来。
“天仙姐姐，我弟弟他不是有意的，他……”
清欢咯咯咯笑着打断他的话，“无妨。你且说说你们的事吧。”
清欢提醒了一句，小机灵鬼这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和弟弟偷偷溜进来的目的。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清欢面前：“天仙姐姐，求你救救我大哥吧！他要死了。只要你救救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春笋抬着一铜盆热水走进，听见的就是小机灵鬼这么说，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虞：“你不是说，你们两个是和家人走散，实在难耐饥饿，这才进的我们庄子么？”
小机灵鬼讷讷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瞧着天仙姐姐心善，是个好人，这才敢说出兄长之事。”
“你……”春笋想说什么，被清欢止住了。
她将小憨憨从怀里拉出来，送到春笋面前让他给人洗手净脸，又将小机灵鬼从地上扶起来：“接着说。”“我们兄弟二人是西梧桐家的孩子，我名桐邬，弟弟唤作桐柳。”
“西梧桐家？那不是前头几年，被大火烧了整个府邸……”春笋话没说完，有些惊悚的看着洗净了脸后，和清欢有五六分相似的小憨憨：“郡主，这？”
清欢将桐柳拉了过来，让他坐下继续吃桂花糕，又把桐邬推到春笋面前，淡淡到：“我祖母母族所在的满南柳家，家中儿女大多都有倾城之貌，长得也多相似。”
“以前听祖母说过，我在柳家有个同我差着辈的外甥，比我痴长了十多岁，脑子却是有些不大顶用。后来长成，被西梧桐家小姐抢了做夫郎。”
“你们父亲就是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甥吧？”
清欢手杵着下巴，老神在在的：“你们两个小家伙得叫我一声姨祖母。”龙爪抱着两套小衣裳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清欢让面前两个八九岁大的男娃叫她姨祖母，吓得差点把手上的东西都扔出去。
“桐邬给姨祖母磕头。”
更诡异的是，那小孩儿还真的恭恭敬敬给人磕了头。
吃着桂花糕的桐柳看了看自己哥哥，又看了看清欢，也跑到她面前跪着给磕了个头：“桐邬给姨祖母磕头。”
“行了行了，这亲也认完了，桐邬你再说说你那个快要死的兄长是怎么回事。”
龙爪好想去把清欢的嘴捂起来，这大大咧咧说人家兄长要死了，这真的不是缺心眼嘛？
好在小孩子比较乖巧，没有计较，喝了口花茶，声音有些悠远。
“三年前，靖阳公主瞧上父亲，想要强抢回府上当面首养，母亲不同意，上达天听。靖阳公主被贬斥为庶人。”
“这就为家中招了祸，一夜之间，桐家变为火海。我和弟弟那天正巧调皮，摸着黑从狗洞里爬出去，打算去隔壁晏家找晏小六上街去瞧花灯，反而躲过了这一劫。”说到这里，桐邬小小的眼眸里流露出两抹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和哀痛。
“后来，我们兄弟就改名换姓养在晏家。”
示意桐邬接着说。
清欢捻了颗酱梅子给桐柳吃，自己也吃了一颗，两个人被酸的皱起眉头。别说，那小模样，那神态，当真是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桐邬瞧了两人一眼，不做声，只是更恭敬的把小身板挺了挺，理了理思绪，把自己个儿知道的事情同清欢讲。
“今年年初，晏家庞大的家产遭到当今三皇子觊觎。三皇子外家的戚老夫人便找人上门，来说要抬了晏家的喜儿姐姐进皇子府当妾，晏家人不同意，惹怒了三皇子，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们两个与晏家大哥晏东还有二姐晏喜儿，一路从西梧逃到西翥，打算南下去寻东哥母族庇护。哪知走到这福淮山，大哥偶感风寒，又加上一路颠沛，那风寒拖了几日一直不见好。今儿一早起来，进气多出气少，我们吓坏了，我和弟弟才想着法儿进了你的院子。”
清欢让春笋给桐邬添了茶，自己也抬起那白瓷青花的茶盏抿了一口：“进我院子？你们知道我是谁？”
桐邬点了点头：“晓得的，我们一路上也听着了许多消息。听宝郡王府的人说郡主跋扈，不把人瞧在眼里，还下毒毒害丫鬟。”
桐邬眼睛亮亮的，面上天真可爱，嘴角勾着的笑却充分展示了他的某些小小的恶趣味。
清欢耸了耸肩：“圣旨昭告天下时说的我可是宝郡王府的救命恩人，你怎的就能猜到我是柳家的那位？”
桐邬也不瞒着，“几乎有些头脸的人家，其实内里都是知道的，您就是陈婉的亲生闺女，只是大家都不说破而已。”
“因着娘亲也总是同父亲说家里长辈的故事，您的事儿我从前也听过。我们那日也偷偷的，远远瞧过你几眼。看到姨祖母的长相，我几乎瞬时就确定了要来寻求您的帮助。只是晏家哥哥姐姐说，如今我们深陷泥沼，您一个小姑娘只怕也不容易。叫我们莫要拖累你。”
桐邬嘴上说得倒是好听极了，清欢撇了撇嘴：“怕是听了传闻，担心我真的就如同传言里那般不堪，所以才不肯上门拜访的吧。”
桐邬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行了，小心着些总归是没错的。”
见着茼蒿已经抬了些白米粥小菜的东西，清欢不再问桐邬问题，而是叫他带着春笋和龙爪，去把那两个晏家兄妹带到此处来。
“茼蒿，你带小柳下去梳洗。”
众人兵分两路，清欢这才用锦帕净了自己的手，回屋去换身衣裳。
前世里，清欢是在苏媚晴的庄子上第一次见着的桐家兄弟两人，那时，桐柳已经是个十三四的少年，而她也正好到了十七八要许配人家的年纪。
桐柳也是这般，见着自己第一面就叫着爹爹，要上来抱自己。
那时她害臊的慌，再加上苏媚晴在一旁说了几句煽风点火的阴阳话，气的清欢也顾不得冬天天寒地冻的，当即将人推到湖里去。
从那以后，桐柳身子就不大好了。
也因着这，桐邬那个小人精给自己使了颇多的绊子，让自己前世的人生更是多了些波折。还有晏家那个晏东！那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前世里，他帮着苏媚晴捞了许多银钱，让苏媚晴最后拥有了足够同所有人叫板的底气。
想到这，清欢紧了紧自己腰间的束腰，深深呼出一口气。
照着现如今的境况来瞧，前一世里，苏媚晴的左膀右臂被自己个儿先遇上了。
就是怎么收拢他们呢？
灵光一闪，她想起了前世苏媚晴对小傻子的态度。
看来，她也得依葫芦画瓢，对那个小傻子更好些才行，小傻子瞧着是众人的心尖宝，至少是桐邬的心尖尖。
桐邬那个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的人，有他能帮着自个儿，往后对上太后，她也能稍稍有些底气。
苏媚晴前世对人的好带着功利，她楚清欢可不同，她是真的喜欢那小傻子。
前世里那小傻子为了她，也吃了不少苦。
小傻子因她长得像她那个便宜外甥，是真的把她当亲人来看的，最后还，替自己饮了毒。
若说前世的她最对不起楚清淮，其次是那个女人还有皇帝的话，排在第三个被她对不起的人，就是小傻子桐柳。
“本姑娘的好孙儿，以后姨祖母会对你们好的。”
喃喃一声，她加快了给自己束腰封的速度。
听着前头热闹了起来，想来，是晏家的兄妹到了。
“喜儿给郡主请安，求郡主救救我兄长。”清欢甫一出现，一个花着脸，和茼蒿差不多大的姑娘就给清欢跪下。
清欢让人起来，便问一旁的春笋，那晏东是何境况。“回小姐，他这是发了高热，未能及时救治，入了肺腑。我已经让龙爪赶着去医馆抓药，等喝了药，今夜若是能退了热，明儿能醒过来，那便是命大，挺过去了。”
春笋说的吓人，实际上他对自己开的药方有十足的信心，这点小病，放在他药王谷嫡传弟子手里头，根本不够看。
且他那么说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说的凶险，那些人也能更记着些他家郡主的恩情。
等晚间楚清淮回来，见庄子上多了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依恋的跟在清欢身后进进出出，她去哪儿，他就跟着。
待清欢跟他说了他们的来历和自己个儿收留他们的私心，楚清淮就静静瞧着她，蹭了蹭她的脸：“只要欢儿开心，我就开心。”
高兴得清欢当场给了人一个大大的香吻。
“阿淮对我真好。”*
这一日，清欢去瞧晏东的时候，他忽然提出要带着妹妹晏喜儿离开，继续南下。
“郡主，您的恩情，我们兄妹都会牢牢记在心中，只是……柳弟二人本就是您的晚辈，且他们稚子无辜，也无人找他们麻烦，可以住在这里。我们却怕是不行，戚家这些日子只怕是还派了官人四处寻找我同妹妹。”
晏东病情刚好些，坐在床上同楚清欢说话，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虚弱。
“你们只管安心住下就是，再厉害的官人来了我面前，那也得恭恭敬敬叫声郡主。实在不行，还有阿淮，他可是宝郡王唯一的子嗣，没人敢动他半分，不必担心会给我带来灾祸。”
清欢笑得好看，丝毫不放在心上。要她觉着，其实晏东就是大少爷当久了，从小又都是公认的可造之材，一朝突遭横祸，还未平复和反应过来，还总觉着自己还值得三皇子费心。“只不过，我可不养闲人，等你们养些日子，可就得接受我的雇佣，替我做些事情。”
清欢不希望晏家两兄妹存了心结，还总想这想那，干脆把自己先前的想法说了出来。
“郡主，喜儿愿意卖身与你为奴为婢，可我兄长却是……”晏喜儿在一旁暗暗咬了咬牙，见着她哥黑如锅底的脸色，有些着急。
“放心，不是要你们为奴，就是我有一堆御赐的金银珠宝放在那儿，想让你们帮着张罗买些铺子做生意。我听闻过晏家在商贾中的名声是极好的，因此想雇你们兄妹替我开铺子赚银钱。”
“这……多谢郡主！”晏喜儿咚咚咚给清欢磕了头，她是真的感激清欢的，眼眶红红，想哭又想笑，拍着胸口豪爽到：“郡主只管放心，我们包你只赚不亏。做生意，我晏家人的天赋是刻在血脉里的。”
“那往后可就劳烦喜儿姐姐，还有晏大哥了。我自小就听闻过，晏家长子胸有沟壑，在经商方面颇有天分，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清欢又笑呵呵拍了个马屁，她说的真诚又敞亮，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晏东也很受用，不再说要离开之事。
其实晏东的心思和清欢想的，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晏东是怕清欢二话不说救下自己，往后就会挟恩求报，说些让自己无力去做的事，但如今她既然说了是想为她经商，这倒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晏东同清欢不熟悉，不敢一下就把自己兄妹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小姑娘，这也是情理之中。
出了西翥往南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弋阳的小镇，南下回去祭祖的苏媚晴一行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日，只因着苏媚晴说是要等几个贵人。
可惜，这一世，她注定啥也等不到了。又一日过去，坐在驿站旁的小茶馆里，苏媚晴瞅着不远处的山野小道直嘀咕：“晏家和桐家那几个怎么还不来？难道是我记错了？是要明年才会遇见么？”
“小姐，您要再耽误几日，咱们就赶不上回老宅过年祭祖了。这耽误了祖宗的大事，只怕是往后您的日子不大好过啊。”苏媚晴身边的婆子，苦口婆心劝说。
苏媚晴想了想，只觉着，应当是自己真记错了，也不再拖沓，直接吩咐到：“明儿赶早走，继续南下。”
婆子高高兴兴去吩咐去了。
苏媚晴望着那条小道，一副志在必得：“姐这穿书，当的可是女主角，躺赢的人生简直不要太爽！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让姐姐来带领你们走上人生巅峰吧！晏东，桐邬！咱们明年见。”
说完，她高高兴兴回驿馆用膳，睡了个一夜无梦的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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