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父母之命和大司农
“乌头又没有开花！”
“狗蛋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乌头得九，十月才开花。”
“可西翥四季都不冷，应该能开花的。”
“今年冷，所以没开花。”
“那我以后一定要想出让蔬果和花能在冬日里头，也鲜嫩活泛的法子来。”
“与其想这些，你还不如回去多帮你娘卖几块豆腐。”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吵吵闹闹的孩童。
楚清欢听着他们的嬉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走神。
楚清淮却是又捡了一个小石子握在手中，等身后那群打打闹闹的孩童追上他们，他对准陈婉屁股就使劲把石子弹过去。
然后快速拉着发呆的清欢往旁边的一株不知名的小草看去，假装感兴趣的观赏。
“想来王妃是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有人打她屁股这样的话的。”他灵动的对她眨了下眼睛，语气里净是欢愉：“我用了些巧劲儿，回去后够她疼几天的。”
清欢没忍住，也抿着嘴快速笑了一下，眼睛里流光溢彩，比太阳都明亮。
“越发调皮了！”调笑一句，清欢招手让春笋将他们方才看的那株乌头给买下送回王府。
楚清淮也恢复了一贯冷冰冰的表情，只是眼底还存有一抹极浅极浅的笑意。
“茼蒿，你跟着方才那群小孩儿去瞧瞧，打听下那个狗蛋家住哪里。”走出几步，清欢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她记起来了，方才让她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让冬天也能吃上新鲜绿蔬果的法子！对，就是这个！
“嗯？阿欢要探听方才那男娃的家？”楚清淮有些疑惑，“可是想到什么？”
清欢皱了皱小鼻头：“等以后再瞧吧，总觉着那个狗蛋应当是个可以用得上的人。”
那头，忍着屁股上一阵钻心痛的陈婉一回头，就瞧见清欢和楚清淮相谈甚欢，心下气闷，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王爷，你瞧，小欢儿和咱们淮儿相处的多好呀？”
宝郡王看了一眼，眸子里也是欢喜的：“他们如今这样青梅竹马，往后长大了感情好，到时候我去求母后让她老人家给他们赐婚。”
“哈哈哈哈，那样以后我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你也能时时同小欢儿在一起。不用像我母后同皇长姐一般，被迫分离两地。”
陈婉握了握拳，脸上是怎么都忍不住的笑意：“好呀！妾多谢王爷处处为妾着想。就是欢儿这孩子脾性多有不好，恐……”
“这有什么？小欢儿是你的孩子，定是好的，如今年纪小，你多教教就是。”宝郡王满脸信任，拍着陈婉的手背。
“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王爷的心思，也该让他们知晓些才是，他们都正青春艾慕的年纪，别被别家少年郎或是贵女们惦记上才好。”她目光脉脉。
宝郡王心头一动，找了个半山腰的亭子，照顾着陈婉坐下，便让小厮去将清欢同清淮一起叫到跟前来。“欢儿和淮儿都长大了。”宝郡王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两人同时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下一句，又着实有些骇人：“父王的意思是，你俩整天处在一处，长大了情分自然不同。我同王妃自然是愿意亲上加亲，你俩往后要互相扶持，好好相处才是。”
“特别是淮儿，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凡事要多顾着些小欢儿。”
清欢看着陈婉那笑的起了褶皱的脸，心头一跳就知晓了她的用意。
前世里，陈婉到了后头，用的也是这一招，让他们两人走到一处，然后……然后把那件事公之于众，再谋算着让她和阿淮被人撞破在一处，叫她和楚清淮都痛苦。
那不是肉身上的痛，那是让楚清淮无可奈何的心头上的痛。
楚清淮死的时候还说着呢，他说：与其让我这样活着，不如让我死了痛快，死在你手头上我就更痛快了。
那也是让前世那个她生不如死，差一些疯魔，最后逼得她必须亲手杀了楚清淮的痛。
那些记忆犹如疯狂的洪水，叫嚣着要侵占她的脑子。
“小欢儿？怎么了？可是小欢儿瞧不上本王这不成器的臭小子？还是有了别的爱慕的少年郎？”宝郡王笑呵呵的声音将清欢从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回忆中脱离，“要是有也别怕，同本王说说，本王给你掌掌眼。”
清欢被这直白又憨气的话震的吞了一口唾沫，宝郡王还真是个不吝的。她垂着眸子使劲平静了下思绪，这才缓缓抬头。
有些娇羞的瞧了一眼陈婉和宝郡王，声音细如蚊蝇：“清欢但凭王爷王妃做主。”
说完，头垂的更低，眼尾耳垂上都染上了粉。
“王爷也是的，这种话，是个女儿家听了都会羞的。”陈婉娇嗔了一句。
宝郡王闻言，哈哈哈大笑着掺起她就走：“是是是，是我想的不周到。我们老夫老妻的先走就是，让他们小年轻自己个儿对着害羞去吧。”
陈婉娇娇又说了声：“王爷，你就行行好，别再拿他们打趣了。”
“好好好，本王自是听爱妃的。”
瞧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清欢干脆拉着楚清淮就往一旁坐去，他们往后亲密些，那可都是父母之命。
楚清淮嘴角含着笑，有些讽刺的摇了摇头：“这次，陈婉是要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清欢也咯咯咯娇笑着把头埋进他的臂弯：“是啊！咯咯咯……”
*茼蒿领了个人来，老远就听见了清欢的娇笑声，她弯腰拍了拍身旁小少年的肩：“我们郡主最是和善不过，你待会儿好好答话就行，不必害怕。”
“是，多谢这位姐姐。”少年弯腰行了个不大像样的礼，茼蒿也没在意，只是示意他跟上自己。
“郡主，人我给您带来了。”
楚清淮微微同清欢拉开了一些距离，抬眼望那个少年，清欢亦然，两人动作神态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差不离。
茼蒿压下心尖尖上的那抹颤儿，轻轻推了那少年一把，他蓦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行礼，道：“狗蛋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唤我前所为何事？”
瞧着这人，年纪不大，做事说话一板一眼，颇为有趣，清欢忍不住有些想笑。好不容易忍下，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可有婚配？”
少年有些愣，倒是也一个问一个问的答了：“我大名叫李浩，小名狗蛋，娘亲说贱名好养活。”
“年纪？再过几日方满十四，家住福淮山脚下的李家屯，家中只有我同母亲两口人。不曾婚配。不知郡主问这些做甚？”
李浩说的慢，但也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就是太像个小老头，清欢没忍住，捂着嘴直笑。
楚清淮眼底含着笑，冲还弯着腰作揖的李浩摇摇手，示意他直起身来，“郡主小孩心性，调皮，你莫放在心上。且坐下说话，她招你来就是有几句话要问，不必拘束。”
楚清淮也是板正得很，清欢快要被两人逗到笑得直不起腰来，差些从那椅子上滚下来，吓得茼蒿三步并作两步跑着过去接住她。
清欢干脆滚在她怀里拿着帕子直抹笑出来的眼泪。
“龙爪，给李公子上茶。”楚清淮宠溺的看着她，轻轻晃晃脑袋，有些无奈转身招呼李浩：“李公子莫要见怪。”
李浩连忙冲楚清淮抱拳：“不会不会，郡主这是……”他想了下措辞，飞快想着若是村里夫子，他怎么说，想了半天憋出句：“郡主这是真性情。”
清欢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差些又脱口而出。
“咳，咳！”拿锦帕压了压嘴角，清欢眼神放着光芒：“我之前听你说，冬日里也能让蔬果鲜活的法子？”
“是的，郡主，我爹爹是四里八乡种田的好手，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对农作物的生活习性十分了解。”
“又加之西翥四季如春，使得很多花和果树即使在冬日也能活。因此我在想着，是否能通过人力的法子，改变那些那些农物的生长的环境，使得人们冬日里也能吃上新鲜蔬果。”
别人听这话，恐怕只会觉着这个李浩是在痴心妄想。这年头人人指望老天爷吃饭，自是老天爷天阴天晴全凭运气，怎的还有人想通过人力的法子去违抗天命的。
可清欢前世里头是见过苏媚晴凭着冬日里的青菜赚了个金玉满钵的，她眼眸里的光亮莹莹：“我觉着你这个想法挺别致，你可有兴趣，同我签个契书，替我做事？”
见陈浩眼里流露出一丝渴望，清欢再接再厉：“我会送你去学堂，你为这个法子践行的所有银钱，所需要的一切我都想办法为你供着。”
“只一桩你需要为我做的，等往后这法子成了，你得进朝中的司农院，为我所用。”
清欢也不管自己这番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就这么口无遮拦说了。李浩一开始是愣了下，但听着这么诱人的条件，难免是心动的。
可到底，李浩为人有些迂。
“郡主，这事我还要回家同娘亲商议。”
“是该去说与你娘亲听，这样吧，我叫茼蒿现下同你回去，如何？这三日山花节，我都在福淮山。你同你娘亲仔细商议好，若是同意，便去山顶的福淮山庄找我就是。”
清欢可不相信，这么好的机会，李浩母子能错过，这法子，她也有些印象，到时提醒李浩两句，按照他前世里做出的那番成绩，想来很快就能被他琢磨明白。
前世的那些新奇玩意儿，还有面前这个未来的一心为民的大司农，清欢志在必得。
清欢也是在狗蛋说出自个儿叫李浩时，方才想起了他原是前世的大司农。就说这人啊，气运来了，怎么着都挡不住。
茼蒿带着李浩走了，清欢按着还在砰砰跳的心脏，拽着楚清淮的小手，直嘟囔：“再也不会输了，阿淮，我们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的。”
楚清淮就任由她拉着，也陪着她笑。
*
春笋买完乌冬，又瞧着买了许多可以入药的花物，叫人一同送回了宝郡王府，这才颇有些满足的打听着清欢一行的足迹去寻人。
走出一段地儿，正巧碰见了水月庵的静安师太。
“小非花，到师叔这里来。”静安笑眯眯冲春笋招手。
春笋飞快往前，把人一把拉到一旁：“师叔，都说了，往后要叫我春笋，不要再叫我非花了。”
“我如今是敬恩郡主的贴身婢女，可不是药王谷的花非花。且我男扮女装这事儿，更是不能让人知晓，否则会坏了郡主的名声，你下次小心些。”
静安叹着气摇了摇头：“这柳家的女子，果然都是咱们药王谷花儿郎的劫。”
春笋不明白静安在说啥，梗着脖子就道：“师叔你怎能这般说，郡主哪里就是我的劫了，郡主对我挺好的。”
“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看见他笑的欢喜，我便是死去都值得。虽然有时候瞧着她同小世子那般亲密，我心里也烦躁难过得很，可她怎么会是劫呢？就像住持师叔说的，我和她那是缘。”
静安瞧着他还懵懂的样子，也不点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是是是，你住持师叔说得对。”
春笋一眼撇见茼蒿迎面走来，当即将自己的手从静安手中抽回，福身娇俏的问：“这位师太，你可瞧见宝郡王府……”“春笋，这里！”茼蒿也见了春笋：“我替郡主送这位张小爷回去，郡主同世子在那半山腰的亭子里，你快去吧。”
说完，冲着静安行了个礼，这才带着张浩继续走。
静安和春笋相视一眼，静安故意高声道：“原是郡主身边的人，正巧我也要寻郡主，刚好与这位施主一道。”
茼蒿听见，回头瞧了一眼，想着，这许就是郡主说过的静安师太，看上去倒是个面善的。
“静安师太。”见着了静安，清欢连忙行了个晚辈礼。
静安心里受用，有暖流划过，连忙将人扶起来：“你瞧上去活波了一些。”
清欢看向一边安静坐着等着自己的楚清淮，眼眸温暖。
“见你如今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清欢笑笑，抿了抿红唇，不好意思的道：“这都多亏托了师太的福。”不等静安说明带话给她的来意，清欢先问：“师太，拓跋漫漫……”
静安想了想才想起拓跋漫漫是谁，连忙拍了拍她的手：“我瞧她性子耿直，便想着你们怕是能处的来。你自从到了庵中，便没有什么能得上话的小姐妹。”
“多谢师太这般为我着想。”
静安摇摇手：“不说那些，我就是想瞧你一眼，如今见着也放心了。”
静安当初把清欢交给宝郡王带走的时候，心里多少事有些忐忑的，后来也总是担忧清欢在宝郡王府有没有受苦种种。
总想着，一定要见她一面，瞧瞧她。
“对了，这是护国寺师兄，花浮住持叫我千万要交给你的一些药丸，今日一见也是为着这个，你且要收好。”静安把一个小瓷瓶给她：“里头有两粒药，你可千万要收好，关键时刻能保命。”
她又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感叹：“见着你似是长大了些，我也能安心去云游。清欢，咱们有缘再见。”
清欢又连忙恭恭敬敬给静安行了个晚辈礼。
在水月庵中的那些时日，清欢也被磋磨过，后来是静安来了，她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些。静安对她，确确实实像个长辈般关怀。
对静安行礼，清欢行的那叫一个心甘情愿与敬爱，不似在陈婉面前那般敷衍。
静安走之前，又隐晦的看了春笋一眼，嘴角动了动，春笋瞧着那意思，约莫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郡主一类。
春笋坚定的点点头。
虽然他们动作不显，但清欢还是瞧在了眼里，对春笋的身份，总算是确定了下来，心头更高兴了些。
一直到山顶的福淮山庄，清欢都还保持着这份愉悦。
刚踏进大门，一个娇蛮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草鸡变凤凰，攀上高枝的陆清欢？”
这声音前世里，清欢听到的不算少，西翥城主府的大小姐，朱可爱。这个姑娘可不一般，她可是三皇子生母，皇后娘娘的胞妹的唯一女儿。
这位，前世里一门心思想当三皇子妃，结果被苏媚晴陷害与外男有染后，一怒之下跳了护城河，气性颇大，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你是谁？为何要挡我的道儿？”清欢淡淡瞧了她一眼，没甚在意。起码比起拓跋漫漫和苏媚晴她们，朱可爱确实还挺可爱的。
“我叫朱可爱，未来的三皇子妃。我没挡你的道儿，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陆清欢。”她骄傲的抬着小脸，等着清欢回答。
“朱小姐，我是陆清欢。可往后，你还是叫我楚清欢比较好，楚是皇上给我赐的姓。你也总不想背上个蔑视皇族的罪名！可对？”
清欢瞧着她，朱唇轻启，话音压的有些底，显然是不想叫旁边那些看热闹的听见。
朱可爱有些不好意思，也被清欢这有些为她着想的做法取悦，心里高兴，嘴上的话也倒豆子一般往外倒：“她们都说你容貌过盛，我就想过来瞧瞧。看了看，果真是美的，就是太瘦了一些，肯定摸着手感不大好。”
心里怎么想，她就怎么说怎么做，伸出小胖手摸了清欢的脸一把：“真的，太瘦了，摸着不舒服。”
“你以后多吃点饭呗！宝郡王府可有钱，你多吃点吃不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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