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温暖如春,院中春风料峭。
暖香散尽,霜冷露重。
这冷热交织的混乱,让顾清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从佛堂走出来的时候,她的双腿一时有些不听使唤,发软无力,几乎无法支撑起她的身体。
顾清语扶着门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无序的波动。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周檀绍挺拔远去的背影时,思绪又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
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波折和复杂,让她难以消化。
回到西苑,丫鬟婆子们纷纷迎上来侍奉。
顾清语不许旁人沾手,只让小翠和春雪进来伺候。
随着她解下披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此刻的顾清语无暇顾及旁人的惊异,怎料她还未及坐下,就听得里间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顾清语的心猛地一紧,她快步走进内室,只见周檀绍颓然坐在软榻之上,一只手紧捂着嘴巴,压抑的咳嗽声不断从指缝间溢出。此刻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他这副强撑着的身体,今晚已经到了极限。
顾清语急忙吩咐小翠和春雪端茶热药,自己则快步走到周檀绍身边,缓缓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他那张冷峻而苍白的脸庞,被一层病弱的潮红所覆盖,衬得瞳孔更黑。
“二爷……”
顾清语一开口,嗓子居然比他还要哑。
周檀绍敛眼看她,眉头微皱,看样子他也是很难受的。
顾清语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今日之事,皆因我行事欠妥,不仅让自己陷入困境,更连累二爷您一同承受责难,受了大夫人的训斥。”
周檀绍面色沉静如水,他轻轻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才道:“我也帮不了你多久了。”
顾清语闻言心中骇然,忙一边伸手替他抚胸顺气,一边轻轻摇头道:“二爷别说这样的话……”
周檀绍皱眉按住她伸过来的手,掌心干燥温凉,力道不轻不重:“运气这东西,总有用尽枯竭的一天。若是哪天……”
他明明咳嗽不止,还要执意说下去。
顾清语心中一紧,不想再往下听了,她轻轻抬手,以指为帘,半遮半掩地覆上了他的唇,眼中闪烁着不安:“二爷别吓唬我,我害怕……”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似有乞求之意。
周檀绍难得听出她话里有几分真心,眸光微敛,不再吭声。
须臾,药送来了。
送药的丫鬟居然是巧心。
顾清语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还未开口发问,就听巧心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二奶奶,奴婢不是擅自闯进来的,春雪方才不小心崴了脚,不便过来侍奉。院子里做事的丫鬟又不常侍奉二爷身边,一时恐有疏忽。奴婢晚上留在厨房照看二爷的药,不想耽误了用药的时辰,这才匆匆送来……”
顾清语对她想上位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于是,微微一笑道:“你有心了。我正好要去梳洗一下,你先服侍二爷用药吧。”
巧心听了又惊又喜,忙抬头道谢。
谁知,这一抬眼,瞬间又是万念俱灰,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即刻烟消云散。
原来素来冷峻的二爷,面对自己的妻子也会做出这样纵情风流之事……
过往她那些费尽心思的讨好,终究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顾清语见她什么都看见了,淡淡吩咐道:“别杵着了,二爷还等着呢。”
巧心神情僵硬,缓缓转身,垂头丧气地朝着周檀绍走去。
周檀绍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抬手拿起药碗,面无表情地喝下。
顾清语叫了小翠随她一起去水房。
待四周静谧,只余她们主仆二人时,小翠终是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姑娘,二爷他怎么忍心…………奴婢先前不在马车上,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二爷看着虽然冷漠,好歹也是个斯文得体的侯府公子,不该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
顾清语全身被氤氲水汽轻柔包裹,疲惫叹息道:“二爷并非有意伤我,他是为了帮我。若是让侯府的人看见我脖子上的伤,再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小翠闻言恍然大悟,心中的忐忑稍稍平复了,又犹豫道:“那二爷与您,可是……”
她问到一半,已是满脸通红。
顾清语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小翠,示意她不要多嘴:“我和二爷本就是夫妻,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檀绍在马车上,的确对她做了一些事,却还算不上是那种事。
小翠又小小声道:“可是姑娘,咱们之前抓的药被偷走了,多可惜。”
顾清语轻轻叹息,疲惫的身体随之后仰:“幸好药被他们拿走了,不然今晚真的就解释不清了。”
机缘巧合,坏事变成了好事。
人生还真是吉凶难料……
然而,顾清语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京郊三十里外的破庙内,那群劫走她财物的夜匪正在被一群神秘的黑衣人严刑拷打。
庙门残破,满地脏乱,沉默的佛像也早已金身剥落,全无宝华庄严,只余下空洞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着眼前残忍阴森的一幕。
那些窃来的赃物,零零散散地摊在地上。
那些挨打的夜贼,凄凄厉厉地哀嚎不止。
十根手指,一节节掰断,过程缓慢而深刻。
须臾,天边的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几缕银辉,微微照亮了破庙暗处的幽深,斑驳的光影之间,有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淡淡发话道:“别都打死了。”
“是。”
那些贼人不知自己得罪了哪里高手,连连磕头求饶道:“诸位大爷,请您们大发慈悲,手下留情。我们漂泊无依的流民,风餐露宿,只为求一口温饱,绝非故意冒犯……东西都在这里了,请大爷们拿了去,给我们兄弟几个留一条活路吧。”
沈砚闻此唇角微微上提,似笑非笑:“你们连永安侯府的马车都敢偷,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
“大人……我们不认识什么侯府的马车啊,我们只是看着那马车富贵才想要拿点好处。”
“什么好处?”
沈砚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其实心里对他们的怀疑颇深。
昨儿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日子。
白天,有人敢在京城的大街上行刺朝廷三品大员,到了晚上,还有人敢在官道上抢劫永安侯府侯府的马车。
如此之多的热闹,堪比一场好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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