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绍如今虽然在她的面前柔情蜜意,但他仍是个犀利敏锐的人,加之他对官场那一套权谋手段早已洞若观火。
如果他有心追着那些蛛丝马迹不放,揭开沈明聪与沈砚之间隐秘的关联,亦非难事。
顾清语轻轻垂下眼帘,心中暗自思量,不愿他再被卷入与沈砚相关的纷扰之中。于是,她忽地主动伸出纤手,反握住周檀绍那宽厚的手掌,清澈的眸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直视入他的眼底,语气格外认真道:“二爷,我有一事相求,望你能应允。”
周檀绍见她神色决绝,未及言语落尽,便已颔首温声道:“你慢慢说。”
“我想请二爷,彻底忘记沈明聪这个人,更要忘记他和我之间的种种过往,既不追究,也不在意,只当他从未出现过。”
周檀绍目光沉沉,沉吟半晌才道:“我也不愿对他诸多留意,只是我总是担心,他会再次出现,把你送我身边抢走。此人深藏不露,实在太过卑鄙。”
“不会的,我向二爷保证,沈明聪再不会出现了。”
顾清语说这话的语气,十分笃定,弯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掩盖着她的满腹心事。
周檀绍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疑虑,他直言不讳地问道:“沈明聪,他已不在人世了,对吗?”
顾清语眉心微动,连忙腾出另一只手,纤细的食指轻轻贴上他的唇瓣,温柔却坚定地道:“这不重要,他是死是活,与我与二爷与侯府皆无关系。我们只当世上再没有这个人,可好?”
周檀绍面色凝重,目光深邃:“清语,并非我执意要耿耿于怀,只是此人牵扯到的一桩陈年旧案,如今这桩案子也被沈砚所知,成了他钳制我,乃至整个侯府的锋利筹码。你让我如何释怀?其实,我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沈明聪就是沈砚的人,而沈砚……也是沈家的人。”
顾清语听到这里,暗暗叹息。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周檀绍乃是刑狱出身,查案的高手,他又怎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丝线索,不去深究其背后的隐情?
纸是保不住火的。
同样的,秘密也是守不住的。
顾清语低了低头,却听周檀绍又道:“沈家的案子,对父亲极为不利。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当年的确有可能是误判。”
顾清语闻言,眼眸再次抬起,其中情绪交织,复杂难辨:“二爷既然什么都明白,何不及时补救?若二爷能寻个办法给当年的沈家平反,也许侯爷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周檀绍勾唇苦笑:“谈何容易?一旦父亲承认犯了错,必定惹得皇上动怒,朝堂震动,那些素来对我们侯府虎视眈眈之人,定会借此机会,狠狠地踩上一脚,落井下石。清语,你在宫中待了那么久,还不明白吗?做错事是不会死人的,可一旦认了错,才是万劫不复。”
顾清语闻言叹息:“这么说来,当年的那桩案子是难以昭雪了。”
周檀绍闻言,眉头紧锁,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现在也毫无办法。如果沈砚紧咬不放,我也只能拿更好的条件和他交易。但是很显然,一旦我接受了他的讨价还价,便是个无底洞。”
顾清语摇头道:“沈砚所求的,绝非拿捏侯府这件事,他的野心太大了。”
“是啊,皇上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正豢养着一只未来可能噬主的猛虎。”
周檀绍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格外沉重。
顾清语垂眸,以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的手背,有意安抚:“也许,他并不是那么坏的人……今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贸然提及沈明聪,失了分寸。”
周檀绍闻言,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理解:“你并无过错。”
顾清语借此契机,顺势圆滑道:“我只希望,我和侯爷之间,再无嫌隙。”
“不会的,往后我们只会一条心。”
周檀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随即亲吻她的额头,继而又顺势蜿蜒而下,直到她的领口被轻轻扯开,外间传来春雪小心翼翼地声音道:“二爷的药熬好了。”
顾清语闻言,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绯红,她迅速起身,整理着微乱的衣裳:“二爷稍候,我去拿药。”
几日后,宫中又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病倒了。
毫无疑问,这次连皇上都不把她当成一回事,不再如往昔那般重视她的一举一动,只当是她又一次故技重施,企图以别出心裁的苦肉计博取关注。
不过,慕容佩这次是真的病了。
李淳安不愿去见她,只让妹妹代劳,过去探望。
李淳熙从不喜欢多管闲事,然念及皇兄之虑,终是决意亲身一行,以表关切。
她看着满脸憔悴的慕容佩,避讳似的用手帕遮掩口鼻,轻声劝慰:“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世间诸多烦忧,往往不过一时之难,忍得一时,自能云淡风轻。”
慕容佩见她来了,便知皇上还是不愿见她,瞬间流下眼泪道:“皇上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怎么会呢?皇兄最是宽容大度,对娘娘的一片深情,更是岁月难移,始终如一。”
李淳熙轻声细语,话语中带着几分淡然。
“若非因我那性情顽劣的弟弟,皇上亦不会如此雷霆震怒,将怒气迁怒于我。”
慕容佩不禁又幽幽一叹:“我行事向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却偏生摊上了这样一个胆大包天、不知深浅的弟弟,真真是将我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淳熙听了这话,不禁眉心一动:“娘娘何出此言呢?我听说,慕容潇并无大碍,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命是保住了,可人也是废了。”
李淳熙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娘娘,皇兄身为九五之尊,治理天下尚需以理服人。娘娘如此宠溺自己的手足,只怕会让皇上陷入两难之境啊。”
慕容佩无奈道:“血肉至亲,岂能视而不见?”
李淳熙见她还有话说,没了耐心,缓缓起身道:“娘娘一向最识大体,大是大非面前,也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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