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梦三春
淑妃,言渚……
陆思音手心出了一层汗。
“这么多年了,林中丞还真是够不离不弃的。”他嘲道。
“若是今日在那般境况的是陆思音……”林辅生难得脸色有些发白,不过片刻之后他又轻笑一声,低下摇了摇头,“想来殿下对他也说不上多真心,确实不能体会。”
“好了,既然林中丞已然抉择,往后也不必再来此处,至于我的答案,”他沉着脸起身,“明日我便给她。”
林辅生后来并未再多说什么,走时还不忘再看看这庭院里,虽狐疑仍旧没察觉出个什么。等到言渚去看陆思音的时候,她仍旧蹲着没什么情绪,无言片刻后她才柔声道:“腿麻了。”
他轻叹一声,将人抱起放在床边。
“一梦三春……怎么回事?”她被人抱得紧,也察觉到他低落情绪,“那是什么东西?”
那掌心抚在她背上,温热温度让她心安了一些,言渚看她沉静等着。
“迷情之药。”
陆思音睁大了眼,眨眨眼扶住他:“你能告诉我吗?”他有许多秘密,却一字未曾与她言过。
意料之外,他很快就轻轻应了一声。
“十六岁那年,按理说,应该有宫中侍者教我房中之事,”他端详着她的神色,心跳也快了起来,“那天晚上,我喝下了一碗汤,里面被放了一梦三春。”淑妃端那碗汤给他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察觉,等到浑身燥热时,都未曾想过是她做的手脚。
“灵犀……就是我的侍女,发现我身子滚烫,该来的宫人也没到,反而是……”他嗫嚅了一阵,才继续,“母妃突然来了,还叫人将我宫院锁上。”
“我神志不清,只记得灵犀将我背了起来,趁着他们还未发觉从侧门溜了出去。她将我放到她的住处,去太医院寻了方御医过来,”他捋着她的青丝,“方御医给我喂下药丸,勉强算是制住了热燥。”
方礼在太医院待了半辈子,诊出一梦三春的时候,再看着面前人的身份,就明白了自己的命恐怕是悬起来了。
凭着医者的本心他给言渚喂下药,他走得干脆,也没留下任何记档,这才躲过了一劫。
淑妃久寻人不至,明白今晚的事算是彻底失败,便大张旗鼓找起人来。灵犀比他大两岁,那是个雷雨夜,灵犀柔声安慰他,擦着他的汗。
雷声掩盖了一些突兀的脚步声,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淑妃已经带人冲进来了。
他躺在侍女的房间里,神色不对。
这样的景象,又该怎么解释。
他才恢复的几分力气根本不足以拉住灵犀,他看见一柄长剑贯穿了她的腹部,寒刃进入,拔剑便是一片殷红,那个照顾了他近十年的女子,连一声惊呼都未曾喊出便倒在了床榻边。
“大胆婢子,竟敢私自勾诱皇子,秽乱宫闱。”
他听到淑妃说出那句话时,才勉强从床榻上坐起来,那个小时候会牵着他去放纸鸢的尊贵女子眉目冷然得让他全不认识。
他跌下了床,捧起灵犀的脸,声音嘶哑着叫人去寻太医,却只看到淑妃面无表情,而侍者无一人敢动。
他被人架着抬到了门前。半死的灵犀被拖入了雨中,分明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还被淑妃下令杖毙。
她是故意让他看着的,看着那个帮他的人是如何死状凄惨。
灵犀腹中出血不止,被拉入雨中的时候已经染红了黑色的地砖,起初木杖打在她身上,还能得到些许低声惨叫,没多久就没了声响。
“言渚,你要听话。”往常清脆动人的声音,却一下子将他拽入深渊。
那地砖凉得可怕,他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住手,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那一夜他也凄厉惨叫过,哀求过,最后只能脱了力倒在地上长睡难醒。
这样的事终究不干净,也没有多少人敢议论,灵犀的尸身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他被淑妃关了几天,太医发现他自此得了癔病,也便有了隐疾。
淑妃看守了他几日,不得不放他时,突然伸出手抱着言渚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我疯了。”她喃喃着。
……
陆思音察觉到言渚失神,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
“后来灵犀看顾着我,母妃闯入,她说是灵犀给我下了药,当场刺死了她,那夜雷雨交加,她就死在殿前石板上……”他喉头紧锁了一般,不知要如何说这件事。
“你的隐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你知道?”他突然紧张起来,想不出是什么时候走漏的风声。
“那一日,听见你和阿依说话……”她始终没提起这件事,本来还想哪一日找阿依问清楚了也好来揶揄他,现下却心头酸涩,“淑妃娘娘……为什么?我以为,她对你应当是很好的。”
若是对他不好,怎么能让他长成这副猖狂的性子。
“的确很好,她护着我长大,凭着她的宠爱和母家的权势,没有人敢招惹我。”
言渚轻笑一声将陆思音抱紧,闭上眼在她颈项里蹭了蹭才接着道:“入宫十二年,起初她得宠,赵家的人都盼着她早日生下自己的儿子,也只当她年轻,并不着急,可是她圣宠渐衰,仍旧没有子嗣,赵家的人便开始着急了。”
他记得那时候是淑妃的母亲进宫来看她,那一次之后,淑妃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借人生子,借的还是皇帝的儿子,这便是淑妃被逼急之后的下策。
言渚觉得淑妃疯了,后来细想,她或许真的疯了,执迷痴狂,被困在那宫殿里,好似端庄,实则疯了彻底。陆思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身子常年是温热的,不知为何现下却显得有些凉,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啄在他手背上。
“都过去了。”
女子温柔的语气让他心中痛苦舒缓了一些,他回想起从前的一切也觉得如梦一般。
“那林辅生,为什么会替淑妃做事?”
“他喜欢她……或许说深爱也不为过。”言渚的语气略微有些嘲讽,林辅生为了让她高兴,送个假太监进宫的事都做得出来,一个个都像是疯子。
“林辅生那时候以状元之身入仕,极得父皇喜欢,升迁也快,我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猫腻。那时候我一心想着逃离皇宫,便逼着他举荐我,投军西南。”
他被淑妃惯着长大,其实十六岁的时候还跟个纨绔似的,只是那一夜他突然明白,他什么也没有,想要守住的人都守不住。权势地位,他不能倚仗那个给了他十几年依靠的人,所以才逼着林辅生帮他。
“他照做了,我以为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逃离母妃和赵家的人。可他们早就想好了这一切,等我回来,便是身负军功,足以抗衡太子的棋子。”
淑妃或许真的无法生育,但他们手里还有言渚,足够了。
“所以你谎称隐疾未愈,是为了躲他们帮你联姻?”她蹙眉问,怪不得从前他说自己不娶妻。
他轻声应下,又笑道:“只是我一直觉得,母妃不该是这样的……”
初见淑妃的时候,她也并非如此……
“娶妻纳妾,本就是将人锁在深院里一辈子,若是稍不注意,便是将人变成了鬼……”他不敢承认,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自己,去造就另一个淑妃。
“我去西南的时候,西南王初归顺,找了名医给我看当时战场上落下的伤势。那名医却提起我有此症,我也不愿接近女子,这事情便让阿依知道了。”说起这事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治好这病。”那时候阿依跟她担保。
陆思音也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于是她便带你看遍了美貌女子,想生生逼得你不再抵触害怕?”
他没出声,反倒叹了一声,闭上眼突然感到心中卸下重担一般。
最后也说不清是怎么样就好了,或许是他远离了皇宫没有那份威胁感,也或许是他有掌握自己命途的能力了,从前的恐惧也就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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