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忍不住走到了窗口边上，亲自看了一眼正在消散的人流。
他脑海中，不免浮现出来了那个叫做赵峥的秀才公。
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走进了皇帝的视线里。
草民之躯，撼动天听！
“有点意思，咱们今个儿先不出发，等一等，我想亲自和这个人聊一聊。”
“洪公公，属下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边上站着伺候的黑袍人忽然开口道。
洪公公没回头，一双眼睛还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关于这个……”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赵峥”这两个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人做了亏心事，时间久了，内心会煎熬。
洪公公听人说，这样的人，不算是彻头彻尾彻底的坏人。
他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很多时候，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甚至，他还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关于这个赵峥的？”
他平复了一下内心，缓缓问道。
“是！”黑袍人点头道。
“说来听听！”
“这个人，公公如果想拉拢的话，只怕有些难。”
“有多难？”洪公公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似乎不相信一个刚刚得了秀才功名，名震临江城的年轻人，会难以拉拢。
权力、女人、名声、金钱、地位！
莫说这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了。
就算是那些宦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也一样会顶不住的。
“这个人，他是秦大捕头女儿结义金兰的兄弟；金玉山儿子金承责的授业恩师。”
“嗯？清流？”洪公公悚然转头看来，一张驴粪蛋子一样的老脸上，全是熔岩喷发一样的怒火升腾着。
“凭什么，是个年轻才俊，就都是出自于清流？凭什么啊？”
洪公公彻底失态了。
又是这该死的清流！
凭什么人才，都出清流啊？
“哼！那就等着看吧，上边不用他，他就一辈子都只是个小地方的秀才！”
“我大乾国一千多座城池，这样的秀才，多得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会缺少这样一个人才吗？”
黑袍人安静地等着洪公公愤怒平息，这才小心翼翼地请示着。
“这个人尚未崛起，秦大捕头生不出儿子，也没有个像样的徒弟，传承断绝指日可待，唯独这人是个变数……”
洪公公看到黑袍人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往下斩的动作。
他老浊的眸子里，闪烁着狞色：“在这地方动手，未必是好事儿……”
“何须公公动手，属下出自于江湖之上，自然清楚江湖之上，有许多专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好汉……”
“咱家听着，好像这无尽大山里的僰人，就干这个买卖？”
“僰人不过都是些鼠辈罢了，有什么胆子碰清流的人？”黑袍人似乎很懂。
“若是公公点头，这件事情，尽管交给属下去做！”
“请个江湖中人，得多少银子？”
“这种刚崭露头角的清流种子级人物，少说也得五千两……”
“五千两？”洪公公感觉像是在用刀子，从自己身上剐肉一样疼。
“公公有所不知，这种生意一旦接了，那这人将来就只能举家逃亡他国，否则的话，让清流这般文人盯上，只要还在我大乾国里，那可就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清流占据了我大乾官场大部分的话语权，就是陛下做什么事情，也需要考虑这些清流的看法……”
洪公公担心事情败露，自己被推出去做替罪羊，成为了皇帝平息清流愤怒的牺牲品。
“你确定此事安全吗？”
他慎重地看着自己这个下属。
黑袍人欠身道：“属下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作保，哪怕是前来刺杀的江湖侠客失手了，也不可能把公公供出来，因为……”
他笑了笑，“这些江湖侠客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受了谁的雇佣，前来刺杀此人的。”
“好！”洪公公扫了一眼边上木桌下的那个黑匣子，“自己拿钱去，我给你六千两，多出来的一千两，当做对你的赏赐！”
“属下愿意为公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洪公公转过身去，重新看着那人影稀疏的府衙。
多热闹的场面，都会有人去楼空的时候。
清流，也总会有倒台的那一天！
“公公？”
这时候，先前那个鼻青脸肿的御林军走到近前来，抱拳一礼，“小人也打听到一些关于那个赵峥的消息，而且还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哦？”
洪公公忍不住高看一眼这个御林军。
“说说看。”
御林军满脸讨好笑容地后退了一步，这才道：“这个赵峥，虽说是今年临江城诗会第一，力压西蜀第一才子平鸿羽，但是这临江城内，还有一个人，比他都厉害！”
洪公公脸上露出不耐之色：“这不是废话？金玉山可不是白给的！”
“公公有所不知，此人并非金玉山，而是秦大人的独女，此女曾经在诗会之后，于桥上约战赵峥，赵峥在诗词一道上落败之后，方才与她义结金兰，自认为二弟的。”
“这怎么可能？”洪公公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被颠覆了，“秦大人这个女儿，也是一位文坛高手？”
“何止是高手，小人还搜集来了她写的诗呢！”
“快拿来老夫瞧瞧！”
“属下念给公公听。”御林军揉了一下青肿的脸，清了清嗓子：“这第一首，是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洪公公听完后表情愕然，娘嘞，这秦大人的女儿，莫不成是个杀手锏吗？
这厮可是清流在刑部，占据了颇为重要位置的人。
难道也玩这种声东击西的战术？
“就这一首诗？”
洪公公的眼睛扫了一下这御林军青肿的脸颊。
“当然不止这个。”御林军接着念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洪公公听完这话后，瞬间有点坐不住的样子，满脸震惊之色，“你说真的？这是那个女娃子写的？”
御林军没想到这首念起来有点奇怪的诗作，会让洪公公有这么大的反应。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据说诗会那天晚上，是秦大人的女儿，主动约战在望江楼大杀四方的赵峥，然后当着所有才子佳人的面儿，现场作诗赢下来的。”
“此事之后，小秦大人，甚至被临江城的文人称作女诗仙呢！”
“这……这！这！”
洪公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裂了。
这怎么可能啊？
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生下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多愁善感，还能写出这样令人震惊无比的诗作啊！
“真是该死，马上起程，咱家要回到京城，亲自向着陛下禀报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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