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的顾俨然不着痕迹握紧了手机。
顾继荣先前调查过她，他肯定也知道她现在就在顾满烯名下的酒吧里面，也知道顾满烯带她去华城云家的事。
他这话，无非是以为她是为了某种目的，刻意接近顾满烯，显而易见，还获得了顾满烯的信任。
可顾俨然并不吃这套。
他们顾家争权夺利，叔侄恩怨，浑水她不想趟。
顾俨然敛眉，不由深想。
就是不知顾继荣查到多少底，当年方慧婷让她女扮男装，李代桃僵的破事，他是否已经……
方才他到院子外前，她正在和方慧婷争执，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顾俨然脸色凝重了几分。
见顾俨然不做声神情严肃，顾继荣犀利的目光一眼看透。
“我知道你妈妈耍了什么手段，我也知道，你小姨现在治病得花不少钱。”
顾继荣幽幽开口，便叫顾俨然全身瞬间僵直。
他果然已经都查清楚了！
顾俨然定定看着他，“顾二先生，你把我带去顾家两老面前，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做的，正是你妈妈想让你做的。”
顾继荣知道，虽然方慧婷目光短浅，可顾俨然是个聪明人。
他的话点到为止，顾俨然不会不清楚。
甚至，顾俨然不光清清楚楚，还直接戳破顾继荣的意图。
“顾老先生偏爱长孙顾满烯，在顾满烯成年时就将自己名下30％的顾氏股份转给顾满烯，顾二先生手里捏着最少30％，剩下的大头，都在顾老太太手里。”
顾俨然平静说出，“你让我在顾老太太跟前伺候，想让我从她手里哄来最后30％的股份，等顾老太太百年之后，你再将我假扮顾家私生子的身份曝光，从而顺理成章将股份占为己有。”
顿了顿，顾俨然又说，“不对，在此之前，顾二先生会跟我谈条件，以此要挟，威逼利诱，用少的钱，从我手上低价将股权买过去。”
顾继荣不反驳，只道，“月满则亏，俨然，聪明是好，太过聪明可就容易出状况了。”
他慢条斯理将正在工作的三折叠手机合上，敲打她，“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既然我们能够互惠互利，合作是最好的双赢机会。”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帮顾满烯，不过……”
顾继荣语气里多了几分嗤笑，笃定说道，“对于从小抢走他父爱，陷他母子水火之中的私生子，以顾满烯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会放过你？”
“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小姨，好好想想。”
“……”
顾继荣是已经将威胁放在明面上了。
顾俨然不再说话，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瘦削的面容，脸上一派阴沉。
……
劳斯莱斯开进郊外半山湾景区，周遭环境山清水秀，最是适合修养。
疗养院就位于半山湾的山顶，群山环绕，碧玉葱葱，一下车，顾俨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轻快不少。
可她的心思却异常沉重。
顾继荣带着她进入一处独栋别墅。
位于一楼走廊尽头的主卧房，房门敞开，里面传来各种仪器运行的滴滴声，酒精消毒后的气味很重。
顾俨然就停在门口，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监控仪器的老太太，以及在一侧沙发上，在看到她后浑浊目光逐渐变得清明的老先生。
这就是顾家上任家主顾凤华，和她的丈夫余冠新。
“爸，妈。”顾继荣上前将闭眼的顾凤华喊醒，“妈，您看谁来了？”
余冠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继荣，他，他就是……”
顾继荣看见顾凤华睁开了眼，他笑着点头，侧着身介绍，“这就是大哥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他叫俨然，顾俨然。”
“俨然……”
顾凤华躺在病床上，只有眼珠子能动。
老人神情僵直朝她看过来，即便做不了什么表情，可顾俨然仿佛能够看出老太太的震惊和欣喜。
她的眼睛也被点亮。
余冠新还不置信，使劲揉了揉早已看不大清的双眼，拄着拐杖多上前几步，双唇翳动，“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模样标致，比满烯还要漂亮……就是可惜，太瘦了！”
最后三个字，流露出心疼来。
这副模样的顾俨然，自然是能博得老人家同情怜爱的。
顾继荣眼里闪过一抹满意，回头对顾俨然说，“愣着做什么，过来，见见爷爷奶奶。”
“……”
在两位老人殷切盼望的视线下，顾俨然迈出沉重的步伐。
几步路，她走了许久。
最终还是来到顾老太太病床前。
对上老太太闪动的泪眼，顾俨然屏息，“顾奶奶，顾爷爷。”
病房内一片静谧。
顾继荣脸上浮现不悦，暗自警告般瞥了不肯好好配合的顾俨然一眼。
他从善如流解释道，“爸妈，毕竟俨然一直养在外头，一时有些放不开，在所难免。”
余冠新也长长叹出口气来，“知道，我们知道，这么些年，我们从来没过问，现在平白无故把人喊来跟前，他对我们陌生，情有可原！”
顾继荣垂眸，继续说，“大哥去世后，他们母子便没了依靠，方慧婷又是嗜赌成性，俨然年纪轻轻就得靠自己撑起家，好在方慧婷的妹妹方惠美尚有人性，有她教导俨然，俨然才没有走错路。”
“只是可惜，方惠美命不好，早几年也病下，为了报恩，俨然勤工俭学，一边在外头打几份工挣钱给小姨治病，同时靠自己考上琛城大学。”
“俨然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他是个好孩子。”
当年，顾归盛不顾他们反对，决意要离家离婚跟方慧婷私奔。
他们被气坏了，加上顾家有难关，他们对顾归盛方慧婷，以及他们那个私生子，没有问过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老人到了生命弥留之际，当年所有的失望怨恨，铁石心肠，现在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腔对孙子的拳拳怜爱和愧疚。
更不要提，听到顾继荣说顾俨然这些年的遭遇，知道他过得很不好，长得那么瘦，却靠着自己撑着到现在，还是个优秀的孩子，想到那早早亡故的长子，两老愈发内疚，不禁潸然泪下。
“孩子，苦了你了。”余冠新摇着头，“要知道你妈妈会是那副混账模样，当年就该将你接回来，不该让你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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