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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大结局终

初冬的天气,阴雨连绵,连着寺庙里的香火都透着一股子霉雨的沉闷味,让人的心里也跟着闷堵起来。

不过大安国寺里的香火还是旺盛的,香客连绵不绝,初一十五尤其鼎盛,可却在十月初一这一日关了一天的寺门,只为专供端王殿下与骊太夫人给前骊妃娘娘上香供奉。

原来,随着半年前叶贵妃伏法,当年骊妃一案也澄清翻案,骊妃当年虽然也有罪,但罪不至此,魏帝当年对她的惩罚如今看来也是过于沉重。而因着当年她是自戕身亡,灵位不能移葬皇陵,魏帝就准予将她的牌位从无名小庙搬入皇家寺庙供奉。

但之前,因着处置叶贵妃和叶氏满门一事,再加之太子的突然薨逝,让魏帝大受打击,几乎一病不起,所以连着骊妃的澄罪书也到了近日才得以正式颁下……

魏镜渊与骊家人拿到澄罪书的那一刻,心里百感交集,骊太夫人亲手将澄罪书烧在了骊妃的牌位前,感叹流泪道:“儿啊,你终于陈冤昭雪了,只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你在冷宫呆了那么多年,最后死得那么惨,却是在替叶澜芳那个毒妇背的罪……”

“但庆幸的是,这么多年来,你的皇儿从未放弃你,他一直在为你申冤。可恨我当初还错怪他,逼着他做了许多他不愿意做的错事。也幸得他深明大义,舍死劝服我,才得已让我迷途知返,从而没有走上与叶家相同的末路……”

叶家一事,让骊太夫人感触颇多。

在叶家满门覆灭之后,骊太夫人不止一次后怕的想,若是当初没有端王的劝诫,只怕骊家也难逃一劫了。所以到了此时,骊太夫人是真心悔悟过来,不但不再抱怨当初魏镜渊逼迫她交出青鸾解药、了结丹鹦一事,更是感激他目光长远,趋利避害,免了骊家的大劫。

而经由叶家一事后,骊家杨家这些权势之家皆是避风收敛了许多,再加之魏帝的有意打压,朝中的权势日渐趋于平衡,不再是几家独秀,分揽大权……

魏镜渊一袭墨青锦袍静静跪在母妃的牌位前,听着外祖母絮叨着近月来京城发生的大事,他的心境异常的平和,心里这么多年来一直牵挂的重担也悄然落了地。

终于,母妃多年替人背的黑锅终于卸下。大家也相信了当年他的话,知道害死敏贵妃的另有她人,父皇也不再认为他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撒谎顽固之人……

如墨的眸光落在母妃亲漆的牌位上,魏镜渊在心里平静的道:“母妃,你安息吧……”与骊太夫人离开大安国寺时,天空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魏镜渊陪着骊太夫人坐着马车返回京城。

路上,骊太夫人想起他与杨书瑶的婚事,还有京城里暗暗传的一些不中听的谣言,不觉心痛的握住了他的手,朝他勉励笑道:“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等日子一过,外祖母再给你挑选合适的正妃人选……”

骊太夫人所说的日子,是指前太子魏千珩的丧期。魏镜渊脑子里闪过许多事情,面上却是苦涩笑道:“外祖母可听说了京城里私下的传言?大家都说我是克妻之命,这么大年纪才娶正妻,却在成婚这一日死于非命,如今只怕越加没有谁家的女儿愿意嫁进端王府了……”

“胡说八道!”

骊太夫人心痛的打断他:“都是一些胡说之言,你岂能去在意?再说,书瑶之事,全是那叶庶人的阴谋,她们有意为之,生了害人之心,岂能将这些罪过都怪到你的头上?你不要多想,婚配之事,外祖母会替你好好寻觅的,并且这一次也必定是你自己喜欢的,没人会再强迫你了。”

魏镜渊并不是在意那些谣言,相反,他觉得这样反而让他清静了。

见他不吭声,骊太夫人接着道:“其实,我如今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卫国的卫澜公主其实就挺不错的。为人温婉又机灵,配上你的性子倒正正好。而她的兄长与你也是好友,也算上亲上加亲……”

卫澜?!

提起这个名字,魏镜渊眼前倒生出几分印象来,倒是一个颇有胆识的姑娘,上次端王府大乱,她跟随在兄长卫洪烈的身边,倒是一直镇定自若得很,还担心的上前察看他的身子,担心他也受伤了。后来还劝他放下大婚当日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一切事情要往前看……

不觉间,魏镜渊的思绪飘远了。等他回过神来,马车已行到半路,风雨渐停,魏镜渊撩起车帘朝外看去,见他们正好行到了十里亭。

心里微微一震,他不由脱口而出,将马车唤停。

“怎么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骊太夫人见好好的赶路,他突然叫停马车,不由担心起来。

魏镜渊反抬眸看向高高的矗立在路边的凉亭,回头对骊太夫人道:“雨后空气清爽,我想去凉亭稍做歇息。”

见是为着这个,骊太夫人不由松了一口气,陪着他一起下马车登上十里亭。

“送君十里终有别。这小小的凉亭,怕是见惯了分离别兮吧,想当年,老身就是在这里将你送去边境封地的,这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因着近来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引起骊太夫人也是感触频频,感叹起当年魏镜渊离京之事,又不免想起堪堪去世不久的前太子魏千珩。

“说起来也是奇怪,当年我们仇恨的那些人,竟在一夕之内,都没了,叶庶人如此,前太子也是如此……”

说完,骊太夫人又添上一句:“谁能想到,那么厉害的魏千珩,竟被苍梧一刀就要了性命,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墨眸泛起波澜,魏镜渊淡然笑道:“太夫人有所不知,那日苍梧那一刀,本应该是我来受的,却是太子替我挡下的。若是不然……”

说到这里,魏镜渊不觉沉吟住,眸光飘向了辽阔的远方……

他身边的骊太夫人闻言神情一震,连忙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再无他人,才稍稍放心下来,压低声音问道:“此事……皇上可知道?”魏镜渊神情淡淡道:“太子在昏迷之前一再嘱咐我不可说出去,那怕在长歌面前都不能说……所以后来他性命危在旦夕,甚至外界还在传着一些难听诋毁他的话时,我虽良心不安,却也一直没有告诉他人……”

原来,那日在活擒苍梧时,魏镜渊因先前没有与苍梧交过手,不熟悉他诡异凶狠的招式,眼看就要中招,却被魏千珩替他挡下,原本应该砍在他身上的刀,也落在了魏千珩的身上。

事后,魏千珩一直咬牙不提此事,也不让魏镜渊提。但后来见魏千珩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没有好转的迹像,魏镜渊心里愧疚加重,良心难安,终是忍不住要去同父皇呈明此事,却没想到被青鸾拦下了……

闻言,骊太夫人神情一松,后怕道:“太子让你这样做是对的……当日之事,原是你们俩人联手对抗凶徒,且当时情形险恶,谁也预料不到什么……太子替你挡刀原是他自愿,可若是传进皇上的耳朵里,只怕皇上会将太子之死怪罪到你身上,所以此事你万万不可再提……”

是啊,太子薨逝是大事,魏帝差点因此一病不能起身。若是让他知道魏千珩是替他挡刀才出的事,只怕魏帝会迁怒于魏镜渊。

魏镜渊半年前的心境很复杂,也很为难纠结,心里的愧疚与良心的不安一直催促着他要向魏帝和世人说明一切,可到了今日,他却选择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倚栏站着,雨后凉风轻拂过他清俊如尘的脸,将魏镜渊的思绪却带向了半年前……

半年前的四月十二,也就是前太子魏千珩薨逝落葬的那一日,他在这里送走一行人。

不是别人,正是长歌与魏千珩一行。

不错,不是薨逝的前太子,而是舍弃一切带着长歌与孩子离开京城的魏千珩。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才明白,魏千珩让他守住秘密的原因。

原来,所谓的重伤不治,所谓的薨逝,都是魏千珩做出的假像,为了就是彻底摆脱太子的身份、甚至是大魏五皇子的身份,远离京城的纷扰,过他想过的人生。

甚至连那日替他挡下的苍梧那一刀,都是魏千珩事先想好的。

以他的身手,苍梧那一刀根本砍不到他的身上去。

可为了后面的离别,他却迎身而上,硬生生接下……

而后来请来煜炎替他救治,煜炎在他身上用了一些药,让他每每在魏帝来探疾时都会伤重病发得越发严重,让魏帝与外人都相信了他是重伤不治而亡……

想起这些,魏镜渊忍不住笑了,对一脸担心的骊太夫人道:“太夫人放心,事情都过去了,这些旧事,我不会再提了。”

闻言,骊太夫人心里一松,欣慰的看着他,想到空缺下来的太子一位,心里不由越发的欢喜起来……

马车回到京城,已是落夜时分。马车一进城门,就有宫里的侍卫前来想请,说是魏帝找端王进宫说话。

听说是魏帝相请,骊太夫人很是开心,连忙催促魏镜渊赶紧进宫。

自太子‘薨逝’后,没人陪魏帝喝酒下棋,魏帝渐感寂寞和失落,不觉间就天天赖上端王了。

且在和端王下过一盘棋后,魏帝深深被长子的棋艺折服,有事没就召他进宫作伴。

而魏镜渊想着魏千珩临行前对他的殷殷嘱托,倒是对魏帝有求必应,父子二人相处又回到了重前,日渐和睦起来……魏镜渊进了宫,他进去御书房时,魏帝已坐在棋盘边上等他了,见他进来,像寻常一样又问道:“还没有他们的消息吗?”

魏镜渊摇摇头,魏帝皱眉又道:“你前几日去参加了国公府的婚宴,那吴子规的新婚妻子不正是长歌的亲妹妹么,她们也没有一点他们的消息吗?”

魏镜渊看着魏帝无奈笑道:“他们既然一心要远离京城,自然不会再愿意与京城有所牵扯,所以大家都失去了他们的联系,父皇还是不要再去找寻他们的好。”

两人嘴里的他们,自是指魏千珩与长歌他们。

原来,虽然魏千珩筹备好一切以假死瞒过天下人,可到了最后,魏千珩还是没有忍心真的将父皇欺骗到底,因为他知道父皇对他的偏爱,他看着父皇两鬓因他生起的白发,不由担心若自己真的薨逝,父皇能不能挺过来?所以,在最后的时候,他终是向魏帝说明一切,恳求魏帝同意他的决定,放他离开。

而他将真相告诉魏镜渊,却是不想魏镜渊心里背上负担,以为自己真的死在了替他挡的那一刀之下,让他愧疚不安……

虽然知道魏镜渊说得在理,可魏帝还是犹其不肯死心,闷声道:“朕并不是想要寻到他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杳无音讯的断了联系,难道朕百年之日他也不回来跪孝吗?”

魏镜渊看着这样的父皇,心里一片温暖,捻起一枚棋子稳稳放在了棋盘上,笑道:“父皇放心,京城里到底有许多与他们牵扯相连的人和事,他们不会真的将这里忘记干净的……只不过近期之内,皇弟他要养伤又要创建新家,还得养家糊口,只怕有得他忙,自是顾不上京城这一头了。”

魏帝举着棋子怔了怔,“糊口?他能拿什么养家糊口?”

魏镜渊想起送他们离开时问起魏千珩的打算,忍不住笑了:“据说他想开家面馆,在府里时就让白夜跟着厨房学着和面了,却不知道成效如何?”

听了魏镜渊的话,魏帝心里越是好奇了,心里直痒痒,忍不住又道:“朕让你去问那太医沈致,他那边也没有神医和长歌的消息吗?他的岳母不是长歌的亲姨母吗,应该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安家吧?”

魏镜渊道:“沈太医惧内在太医院是出了名的,儿臣觉得,就算他夫人与岳母知道长歌他们的消息,沈太医也不敢将消息告诉我们,儿臣总不能逼着他说。万一让皇弟他们知道,以为我们追他们追得紧,只怕会连夜搬家也说不定……”

魏帝越想越觉得郁闷,怎么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魏千珩那小子到底拖家携口去了哪里?

他是真的想看一看他开面馆的样子啊……看着父皇一脸向往的样子,魏镜渊终是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父皇,当初皇弟是如何说服您,让你答应放他离开的?”

说这话时,魏镜渊话语里带着难掩的好奇——父皇那么在意他,怎么会愿意放他离开?

闻言,魏帝面容一怔,下一刻眸光却是涌上了温暖的暖色,却又故意板起脸道:“他想走就走吧,朕那么多儿子,不稀罕他这一个……”

终究是没有告诉魏镜渊真正的原因。

魏镜渊还想再问,房梁上突然跃下一个人,突兀的出现在了魏帝与魏镜渊面前,将两人吓得一惊。

魏帝惊慌看去,却是端阳公主初心。

“父皇,你让我出宫去寻公子和姑娘吧。”

一见初心,魏帝头立刻大了,推了面前的棋盘,抬头看看高高的殿梁,不敢置信道:“你……你什么时候爬到那上面去的?万一、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初心不以为然的撅嘴道:“父皇不要担心我摔不摔的,只说肯不肯让我出宫去。”

魏帝恼道:“天大地大,就算父皇愿意让你去,你却要去哪里寻他们?”

这一句却是问住了初心,她为难的蹙紧眉毛,闷声道:“不论如何,我总会找到他们的……”

魏帝嗤道:“你说得轻松。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莫说你了,朕与你大皇兄都没有他们半点消息,你只怕找到头发白了也找不到他们……”

说到这里,魏帝与初心皆是不由伤感起来——若是真的他们一直不主动与他们联系,难道此生都不要再见面了吗?

看着两人不约而同黯然下去的形容,一旁的魏镜渊却是突然笑道:“儿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与他们联系上?”

“什么法子?!”

父女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魏镜渊笑道:“父皇不是一直在忙着给皇妹寻找乘龙快婿吗?不如广招贤贴,让各国皇子都来大魏竞选端阳公主的驸马……”

“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不等端王说完,初心已不满的打断了,不悦道:“上次我好不容易说服父皇不嫁皇子,你怎么又来挑事,你可是要同我打一架吗?”

魏镜渊笑道:“打架我自是打不过你,但你想想,父皇广发贤贴为你招婿,你那个百草会不会得到消息赶回来?若是他回来了,我们岂不就知道了长歌他们的下落!”

“啊,这是个好主意!”

初心脸上马上阴转晴天,回身对板着脸的魏帝道:“父皇,你赶紧下贴子吧,越多越好!”魏帝虽然觉得端王这个法子可行,可看到初心对那百草的热络劲,不悦道:“你就这么稀罕那个什么百草?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如何配得上你?”

初心一点都不急的在魏帝身边坐下,凉凉道:“反正我同父皇说过的,这辈子要么让我嫁百草,要么我就不嫁,就算你绑着我成亲也无用,这天下的男子又有几个打得过我?怕死的自是不敢娶我的……”

魏帝头都要大了,之前确实给她寻过两回驸马,可一见面就被她一身可怕的功夫吓倒了,根本不敢娶她进门,拆屋烧房子事小,断手断脚才是可怕。

魏镜渊想起临走前长歌将初心托付给了他,不由也帮着她说话道:“父皇,皇妹言之有理,试问这天下的男人,若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又有哪一个……配得上她。而若是父皇不同意,她到时擅自离开,羽林卫也拦不住她啊……”初心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大皇兄了,将她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连连点头道:“若是父皇不同意,我今晚就走,像五皇兄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魏帝看着眼前的宝贝女儿,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最后咬牙道:“好,下诏!”

如此,在前太子薨逝后,魏皇室终于再次迎来了喜事——皇上要为端阳公主选夫婿了!

世人都知道魏帝对这位端阳公主宠爱异常,所以这次选婿的范围又宽又广,不但给各国发了邀贴,连各州各地的世家名门子弟都收到了朝廷邀贴,只要是适龄又出众的青年,都可以参选端阳公主的选婿……

这么轰动的事,传得五湖四海皆是,连云雾镇这样的边陲小镇上都传得沸沸扬扬。

云雾镇西街头的百草医馆这两天有点不寻常,一向笑脸迎客的少大夫这两日脸黑得难看,看病也是心不在焉,诊脉诊错,抓药抓错,熬药连药罐子都打破,青鸾买罐子都快买不过来了。

无法,青鸾只得去请煜炎出来,镇一镇百草。

煜炎从隔壁的面馆吃完面回来,见百草像霜打的茄子般耸在门口,叹息一声对他道:“你想去就去吧,天天唉声叹气,我都听烦了。”

青鸾听到煜炎让百草走,顿时偷笑不已——如此,医馆里只剩下她和煜炎二人,无人打扰,真真是太好了……

面上,她又担心道:“他回去,岂不将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吗?”

百草举天发誓:“我绝不将这里告诉给初心。”

煜炎道:“你若是决定好,就不用再回来了,留在太医院当差也是好的。”

百草不由又犹豫起来,不舍道:“师父,徒儿想留在你身边尽孝……”青鸾连忙笑道:“你师傅还年轻,不需要你尽孝,你还是赶紧启程回京吧,免得初心被其他人抢走了,到时你哭都没用了……”

百草激动道:“那我……那我去隔壁面馆禀告一声,明早就启程。”

隔壁面馆就是长歌家的。

魏千珩果然还是开起了面馆,而和面的师傅就是胳膊粗力气大的白夜。

白夜劲大和面不错,和出的面条劲道足,有嚼头,只有一样,他掌握不好力道,经常将面盆给弄坏。

为此魏千珩天天耳提面命的告诫他,让他省着点力气,少弄坏面盆,还要扣他的工钱。

白夜很是委屈,心里默默反诘,总比某人经常弄坏木床的好啊。

百草进去面馆找长歌与魏千珩时,面馆正是不忙的时候,魏千珩在柜台后记帐本,长歌则靠在他身边看话本子,看着看着,不觉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百草走过去,先打量了一下长歌的脸色,尔后对魏千珩巴结道:“夫人脸色不错,看来这一胎顺和不辛苦。”

魏千珩嗯一声,扯过毯子给长歌盖上,问百草:“你是来给你师傅送面钱的么?”

百草脸一垮,忍不住腹议道,师傅与他来面馆吃面要钱,可他们去医馆看病却从不给诊费,还要将药替他们煎好送过来,真是太不公平了。

可转念一想,谁让他师傅是妹夫呢……

这一想百草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等他再想到,或许过不久,他也要成了魏千珩的妹夫,心里这份不甘不满更是烟消云散,马上掏出钱袋子整袋子交到魏千珩手里,对他涎笑道:“这是师傅后面的面钱,我先替他预付了。”魏千珩毫不客气的收下,问他:“你要出远门么?”

百草心一抖,鼓起勇气道:“殿……魏掌柜,我要回京城去……”

从他忐忑不安的进门那刻起,魏千珩就猜到了,不由冷冷道:“那你可知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百草信誓旦旦道:“我知道的,关于这里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只说我们出京后就分开了,我跟师傅云游四海,没有同你们在一起,连一个云字和雾字都不会提到的……”

魏千珩很不想让百草回去‘自投罗网’,可先前煜炎在这里吃面时就同长歌说起过初心与他的事,长歌已明显表态支持百草与初心在一起,他哪里敢阻拦?!

于是他扔下手里的笔,身子却一动不动的给长歌靠着,对百草叮嘱道:“你记住你方才说的话,谨记不要说漏嘴了。”见魏千珩同意他回京城,百草欢喜不已,连夜收拾好包袱赶回京城去了。

他一走,魏千珩就蹙紧了眉头,思索着要不要再搬家,因为他总感觉百草会将他们全卖了。

可是长歌刚刚怀上身孕不久,不宜奔走劳累,而煜炎的腿伤也刚好不久,同样劳累不得。再加之马上入冬了,边陲小地出入不便,实在不宜再搬家另换地方。

如此,魏千珩只能寄希望于百草能就到做到,不将他们的安家之地说出去。

转眼入冬,云雾镇一切如常,因着大雪封路,云雾山方圆百里的出入之地都封了,魏千珩也放心了。

他早早的囤好过年所需的物什,准备在新家好好的筹过第一个新年,将煜炎与青鸾夫妻也拉到面馆一起过年。

因地处边陲小地,入了冬后进入云雾镇的人就少了,除了本地的住户,连猎户都少见,所以面馆也少了生意,魏千珩于是准备在腊月初就打烊结业,等来年天晴开山了再开业。

冬月末,过了今天,明天就是腊月了。

眼看天色暗下来,白夜与心月开心的开始收拾铺子,准备关门歇业,却不想,面馆的门堪堪关上关扇,就被人重新推开了。

大风大雪里,面馆里走进两个汉子,对白夜道:“烦请下两碗面,我们要带回去给我家主人食用。”

白夜眸光朝着两人的身姿形容一扫,心里一凛。

可是他没动声色的转身入了后厨,向魏千珩禀告。

听到禀告,魏千珩心里一震,尔后眸光染上了一片雾色,轻轻道:“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白夜沉声道:“属下不会看错的,他们站立的样子根本不像寻常的百姓,还有不自禁将手放在腰间刀鞘的位置,还有说话的京音,应该是宫里的羽林军……”

魏千珩默默的听着,心里某个地方轻轻的漾了漾,苦涩笑道:“看来我们还是高估了百草,这么快他就‘招认了’。”

长歌在一旁听到两人谈话,心里已是明白过来,心里也止不住的激荡,上前轻轻问道:“你可要去见一见皇……他们?”

魏千珩朝外看了一眼,云雾镇不大,总共就只有一家客栈,就开在他们面馆对街不远。

深邃的眸光里不觉凝聚了水气,魏千珩心酸笑道:“既然他没有现身,我们就假装不知道罢。”

所谓近乡情怯,长歌理解魏帝与魏千珩心里的感受,父子二人既然当初决然离别,如如今那怕魏帝寻儿到了这里,也没有现身来亲眼看一看他,说明魏帝遵从着当初对魏千珩的承诺,再不打扰他的生活……

而魏千珩得知魏帝千里迢迢冒着大风大雪到了这里,却也狠下心不去相见,也是为了当初说过的话。

在跪求魏帝放他走时,魏千珩曾说过,一出京,他再不是魏皇室的人,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凡夫俗子,只求此生与长歌孩子平凡度过,再无纷忧……

看着魏千珩眸光里闪动的泪光,长歌上前轻轻拉过他的手道:“我们一起给父亲下碗面罢。”

魏千珩点点头,接过淡竹手里的勺子,长歌也挺着肚子上前帮忙,夫妻二人合力下了两碗最普通的葱花面。

白夜端送出去时,对那两人道:“这是我家掌柜与夫人亲手为你家主子下的面条,还望你家主子喜欢。”两人接过面条连忙趁热带回客栈去了。

客栈的二楼临窗的客房里,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魏帝接过侍卫手里的葱花面条,怔怔看着,等听到侍卫回禀的话,面容一震,尔后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同样一身百姓装束的魏镜渊,也跟着一起吃起面条来。

魏帝情绪颇为激动,握筷子的手止不住的哆嗦,掩饰般的嘲讽笑道:“果然是他们亲手做的,这面条也太难吃了。”

话虽这样说,可满满一大碗葱花面,魏帝却吃了个精光,连面汤都喝下了。

魏镜渊同样如此。

他看着父皇隐忍的情感,忍不住道:“父皇千里迢迢到了这里,为何又不去看一看他们了?”

魏帝放下筷子,接过随从递过的帕子胡乱抹了把脸,顺势将眼角的泪抹去,硬着嗓子道:“他这么绝情,朕为何还要想着他……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去。”

魏镜渊默默叹息了一声,笑道:“父皇以收取聘礼为由,才辛苦从妹婿那里得来皇弟的下落,又千里迢迢赶来,只为吃他们面馆一碗面吗?”

原来,并不是百草意志不坚定,而是魏帝松口答应让他娶初心,只是在向他讨要聘礼时,表示什么都不要,只要魏千珩一行的下落地址。

百草进退不得,最后为了娶初心,只得如实交待了……

魏帝自己也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从魏千珩离开京城那一刻,他一直想方设法的想得知他的下落,想知道他脱离了皇子的身份,过得好不好。

可如今到了这里,来到了他的家门前,魏帝却不想再走近一步去看看他了——说到底,他不忍心打扰他如今平静的生活。正在此时,楼下的街道上却是传来了孩子天真清脆的笑声,魏帝觉得那笑声很熟悉,猛然推开扇户看去,神情顿时一震。

只见暮色四合的青石街道上,魏千珩背上驮着女儿彤儿,长歌挺着肚子牵着儿子乐儿,一家四口沿着街道往前走去。

彤儿在父亲的肩膀挠着父亲的痒痒,自己反倒哈哈大笑不停,银铃般的笑声飘落在街道上的每个角落。

而乐儿已快长成半大的男子汉了,知道小心的扶着怀了身孕的母亲,还一边逗笑着妹妹,一家四口美好得像山水画里的小桥人家,让人不忍心打扰……

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魏千珩的形容样子,也不知是瘦了还是胖了,可这一刻的他看在魏帝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幸福。

陪在魏帝身边的魏镜渊看着楼下温馨又美好的一幕,突然福至心灵,恍悟到了什么,不由对魏帝笑道:“父皇,儿臣知道皇弟是如何劝服你放他离开了!”

魏帝眸光追随着远去的一家四口,淡然道:“说说看!”

魏镜渊道:“父亲当年与无心侠女定情江湖,应该也有过与皇弟一样的夙愿,愿意与无心一辈子一双人的过下去,生儿育女,自由自在,只可惜父皇最后没能达成。”

魏帝眸光微微一动。

“可皇弟比父皇意志坚定,他的所为,也算是完成了父皇的夙愿,所以父皇最后选择支持他,对吗?”

魏帝不置可否,只轻轻喟叹道:“你可是也羡慕他了?”

魏镜渊被魏帝问得微微一愣,尔后苦涩笑道:“父皇有所不知,我从来都是羡慕他的……”

是啊,他是真的很羡慕魏千珩,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愿意舍弃,只为追求他心里最想要的。

最开始的时候,魏帝免不了骂魏千珩没有大志,为了一个女人和孩子,放弃天下和江山,甚至连他都不理解他的举动。

但到了这一刻,他才深深体会,幸福于每个人都不同——而魏千珩的幸福就是长歌。

那么,他的幸福,又在哪里?

魏镜渊心里某个地方被深深触动,他觉得,他也应该努力的寻找他的幸福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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