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途旅行会议室。
全员到场,总裁主持会议,一切都顺利又从容。
女助理观察了一下上司,和平时没有不同,似乎还比前阵子疯狂工作时冷静了不少,也许是昨晚休息的不错?不管怎么说,一切全靠猜测,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只有江嘉年本人知道了。
下午三点多,她才稍微忙完了一些,准备简单吃个饭。
外卖早就到了,搁在一边都快凉了,刚才助理进来问过要不要热一下,她拒绝了,现在捧着凉凉的饭盒,心里有点后悔。
算了,就这样吃吧,毕竟过去那个总是会“巧合”地在她忙完之后送来热腾腾饭菜的男人,马上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她以后得学着适应吃冷饭的生活。
打开餐盒盖子,拆开筷子,江嘉年正准备开吃,一边的电话就开始震动,她也没看,直接打开接起来,顺便还吃了一口饭,咀嚼着道:“你好,我是江嘉年。”
只不过几天没对话,电话这边的人便已经觉得她的声音非常久违了,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在吃饭?”
江嘉年闻言,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住了,她匆忙咽了下去,拿起杯子喝了口说,好一会才说:“林董?”
关系的改变很多时候都是从称呼开始的,以前她一直叫他的名字,但这次是无比疏远的林董,单是听见这个称呼,林寒屿的心情就已经不太好,更别说接下来他们要谈的话题了。
其实他很想直接问“那个男人是谁?”,可这样的问题,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立场问出来。
他隐忍许久,才找了一个最符合身份的说法:“昨天晚上跟安平航空吃饭还顺利吧。”
江嘉年不疑有他,十分负责道:“是的,非常顺利,后天我会飞一趟美国,做一些最后的收尾工作,等我回来之后就可以签合同了。”
谈起工作,她还是那么专业和利落,林寒屿这边还是早上,他站在阳台上仰头看着清晨的天空,又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昨天晚上我给你打过电话。”略顿,他压低音量,情绪沉沉道,“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记忆顿时回到昨晚,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印记一样刻进了江嘉年脑子里,她想忘记都难。
正因为记忆犹新,所以这问题才不好回答。
她不回答,林寒屿就更加胡思乱想,他已经一夜没睡,说话时连声音都带着疲惫。
“嘉年,你昨天那么晚了还和男人在一起,我不能说服自己那是你父亲或者其他家属,你自己一个人住,没人比我更清楚,你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吗?”
他的话语悠长而伤感,可以明显听出来他对此的介意和担忧,越是这样,江嘉年就越是厌烦,就是因为他这样暧昧的举动和言语,让她一而再再三的误会,最后还丢脸丢到了自己最讨厌的女人面前,这难道还不够吗?他现在都要结婚了,还来跟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心里想着这些,江嘉年开口时语气就不太好,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他:“那个男人是谁对你很重要吗?”
林寒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阳台上多了一个人,许欢颜穿着睡衣站在那,双臂环胸,安静微笑地看他。
江嘉年这边等不到回答,直接跟他说:“林董,我很感激你对我的赏识,但请您以后还是不要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了,您已经快要结婚了,就算您不尊重我,也请尊重您的妻子。再见。”
说完,就干脆地挂了电话,在江嘉年这边,是担心再继续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哽咽,所以要尽快挂断。可在林寒屿这边,就会以为她对他是真是毫无好感,甚至多说几句都觉得被冒犯。
收起手机,林寒屿低头沉默了一会才望向许欢颜,强笑道:“你醒了。”
许欢颜捋了捋头发说:“我早就醒了,在你半夜不睡觉给别的女人打电话的时候。”
林寒屿微微一怔,没有言语。
许欢颜继续笑着说:“寒屿,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心意,现在你已经要和我结婚了,今天我们就要去拍婚纱照,我想你也能明白,事情已经不能再倒退和反悔了。”
林寒屿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继续沉默。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手机被他攥在手里,几乎要出了裂痕。
两天后。
机场里。
国际出发塔楼,候机室里坐着不同颜色的人种,每个人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江嘉年也是。
她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靠在沙发上修改明天到达美国需要用的PPT,直到广播提示登机她才收起笔记本,背着背包离开候机室。
今天乘坐的依然是安平航空的航班,因为悦途在跟安平合作,机票可以打折,公费出行自然都会紧着安平的航班来定。
AP591次航班,机型也同样是波音787,行政部那边见她上次坐787还很顺利,这次就没多想,继续定了这个机型,因为合适的时间,只有这班飞机是直飞。江嘉年未曾多想,坐什么飞机,总归都会不适,那么哪一架的问题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只期望这次飞美国可千万不要再是上次的机组进行服务。
只是,当她登上飞机,见到站在机舱门口的乘务人员时,心情还是微妙了一下。
都是熟面孔。
她没有多言,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等到其他舱位的乘客也全部登机、乘务长广播过后,机长广播响起的声音,果然非常熟悉。
是夏经灼的声音。
他的英文还是那么标准迷人,念起机长广播熟练而悦耳,别人听到会觉得赏心悦目,她听见却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几天前那个晚上,他在她耳边性感而富有磁性的低吟。
江嘉年抬手按了按额角,总觉得脊背冒凉风,其实她对夏机长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她如此不巧地又一次坐上了他所驾驶的飞机,不晓得人家会不会觉得自己缠上他了。
这样想着,飞机逐渐开始起飞,老毛病又犯了起来,江嘉年不由屏住呼吸,脸色变得不甚好看。
坐在她身边的女乘客发觉她的异常,迟疑许久还是说:“小姐,你没事吧?”
江嘉年转头看去,抱歉地笑了笑说:“我没事,不好意思,影响到您了吗?”
女乘客摇摇头,简单回了一个笑容,但可以看得出来她肯定还是被影响到了,毕竟马上要开始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中途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谁都不希望挨着一个随时可能犯病的人。
是的,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这对江嘉年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驾驶舱里,看着手边的乘客名单,夏经灼微微挑眉,神神秘秘地勾起了嘴角。
副机师邢舟瞧见,笑着问他:“经灼哥,你笑什么呢?”
夏经灼抬眸睨了睨他,因为双方都戴着黑色墨镜,所以不太好分辨出彼此的眼神,但从自己身上开始开始发毛的感觉来体会,邢舟敢肯定,飞机长先生现在的眼神一定不怎么友善。
“我笑了吗?”他这样问道。
邢舟如实道:“笑了啊,趁着还没起飞,要不要我帮您拍个照?”
夏经灼扫了一眼邢舟的手机,无视对方的玩笑,转过脸看着窗户外面的画面,他们即将起飞,未来十几个小时,在这架飞机上,那个女人和他的距离微乎其微。
“好嘛,不用我给你拍,那你帮我拍一张吧。”
邢舟跃跃欲试地把手机塞给夏经灼,夏经灼把手机扔给他,淡淡问他:“拍照?也可以。飞行数据输了吗?”
邢舟一愣,带着墨镜的脸傻呆呆的,反应过来马上开始在FMS(飞行管理计算机)上输入今日的飞行主要数据,夏经灼看着他,语调幽深,不疾不徐道:“这是在旅客登机之前就该完成的事,你现在才做,现在只是我看见了,待会林机长知道,你猜猜下了飞机会怎样?”
飞长途航班,航空公司一般都会配备两套机组,其中包含四名飞行员,所以今天飞机上不仅仅夏经灼和邢舟两个飞行员,还有别人,那便是夏经灼口中的林栋林机长和他所负责带飞的副机师陈锋。
说起这俩人,跟邢舟可真是冤家。
首先是陈锋,这位副机师和邢舟前后脚进公司,两人在飞行天赋上有一些差距,邢舟不如陈锋,学习上也不如陈锋努力,而陈锋则一直视飞行事业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邢舟以这样吊儿郎当的态度取得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成绩,就让陈锋很不满了。
其次,带飞陈锋的林机长,跟夏经灼在公司里是平起平坐。但林机长是老机长,年近五旬,已经从事这个行业数十年,从未有人可以动摇他在公司的地位,夏经灼是第一个。
在公司里,人人都晓得这两套机组不对付,可偏偏他们却总是一起执飞,于是这每一次飞行,都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夏经灼这时候提到林机长,邢舟也知道自己的马虎会导致什么后果,顿时头也不敢抬道:“经灼哥,我这不是……昨天玩的太晚,有点兴奋过度,你饶我这一次,千万别告诉林机长?你知道他很不近人情。”
说到这他摘掉墨镜朝夏经灼露出哀求的眼神,可惜夏经灼根本不去看,他早就发现了他的错误,却没有提醒,等到现在才说,就是想让邢舟吃点亏,这样他下次才能真的长记性。
他打开了安全带信号灯,让机组人员进行检查,随后设置好飞机停留刹车,接着开始检查邢舟输入的数据。
他已经马虎出了一次错误,那他就得负责不让他再出下一次问题。
在FMS里,存储了航空公司所有飞行航班的大部分信息,夏经灼在检查好了数据之后,输入相应代码,FMS自动生成了航路,邢舟见此,赶紧拿来了客货装载表,根据上面的数字在FMS里输入了飞行速度,打开航行灯光、皮托管开关。
夏经灼最后确认了所有工作准备完毕,在座位上等了一会,林机长和副机师就进了驾驶舱,他们刚坐下,驾驶舱就收到了殷曼的电话,她用驾驶舱外的侧话筒给他打过来,温柔地说:“夏机长,客舱准备已经完毕了。”
夏经灼只“嗯”了一声,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美丽的乘务长悦耳温柔的语调,直接切断通话,让邢舟向管制部门申请推开许可。
林机长本来欲说些什么,但夏经灼如此果断地自行决定一切,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点说不出来了。
年轻人年少有为是件好事,可过于“有为”,“目无尊长”,那就不太对了。
林栋微微眯眼,在心里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的收回了视线。
陈锋无声地盯了夏经灼和邢舟一会,邢舟心虚地低着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没脸抬头,他在心里思索了一下,朝林栋交换了神色。
林栋目光微凝,视线转到飞机驾驶舱的精密仪器上,未来的远途旅行将要持续十几个小时,在这期间他们这架飞机不能出任何问题,他们承载了几百人的生命安全,一旦有问题,那将是致命的。
是的,致命的。
林栋拿出手机,准备关闭,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条短信。
这条短信,是他旁边同样也在摆弄手机的陈锋发来的,本来这不是件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看完了短信的内容,林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短信上字很少,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有点不太想相信。他迅速站起来,想下飞机去检查某些东西,但陈锋拉住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夏经灼戴着墨镜淡淡地望过来,轻慢说道:“林机长,已经得到飞行许可了,您要去哪里?”
林栋抿唇,没有很快言语,陈锋在这个时候低声意有所指导:“师傅,你坐下吧,一切不是都就绪了么?刚才我们都分别负责一些地方进行过检查了,邢舟也好,夏机长也好,你我也好,您还要去做什么呢?”
所有一切都检查过了,每个人都负责了一些地方,各自分别承担他们的责任。
林栋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邢舟,邢舟以为自己马虎的事被知道了,吓得浑身一哆嗦,当即就说:“林机长,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马虎了,一定一上飞机就输数据,您这次就饶了我吧,好么?”
这是不打自招,夏经灼若有所思地瞥了林栋和陈锋一眼,邢舟是做贼心虚,但他却觉得,事情的缘由,绝不是如此寻常。
片刻。
一直沉默的林栋冷着脸坐了下来,邢舟见此就知道难逃一劫,顿时抱头。
客舱里,感觉不到驾驶舱内的暗潮翻涌,在头等舱,江嘉年已经努力开始睡觉,上飞机之前她特地吃了一颗晕车药,倒不是她晕机,而是这种药通常都会让人嗜睡,一旦睡着恐飞症就不存在了,每次飞长途她都会这么做。
很快,飞机开始动了,这代表着很快就可以起飞了。
江嘉年努力了许久,还是没能睡着。
她不甘心地睁开眼,望向驾驶舱的方向,心里情绪莫名。
从江城飞往美国纽约,要途径东京、香港、旧金山、洛山矶和芝加哥等城市,漂洋过海,飞上十五个小时。
这十五个小时她是不是会见到夏经灼?他又有没有看到乘客名单,发现她的名字?
他要是真以为她是故意坐这班飞机跟着他走的怎么办?
种种想法跑到了江嘉年的脑子里,她这下子更睡不着了,殷曼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本来一脸温婉笑容,过来想要拉上帘子,可当她的视线和坐在头等舱的江嘉年撞见,笑容马上就消失了。
她想起一件事。
那天跟悦途的人吃完饭,夏经灼没有回家。
她为什么知道他没回家?
因为她被悦途的人送到家之后,又很快打车去了他家楼下。
她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他。
那个晚上他和谁在一起?
慢慢的,殷曼的眼神变得隐晦而猜疑,江嘉年稍一皱眉,转开视线。
这在殷曼看来,完全就是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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