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美术馆的大门对外开放。
“顾简一”这个名字虽出名晚,但也算小有名气。
“这边是简一老师的画。”又是一个青少年队伍被工作人员领着前来。
“想要简一老师签名的,可以去排队,还可以抽奖。”
“哇!我想要简一老师的签名。”
“简一老师好年轻好漂亮。”
“原来是美女画家。”
“……”
原本就排着长队的队伍后面,一下子又多出了好多青少年。
“待会儿记得找简一老师要私人联系方式。”
“你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干什么?”
“追她。”
现在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挺早熟的,大胆又直白。
“简一老师怎么可能瞅得上你?”
“我家有钱啊,我爸开奔驰E的,住大别墅呢。”少年信誓旦旦地说着,“而且我长得也不赖。”
“可是人家简一老师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这几个站在后排的男生议论着,丝毫没注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
顾言溪没法抽空去看后面排队的人,光是应付眼前的粉丝都来不及。
每一个排队排到她跟前的都会找她要签名,有些还会要合影,既然这一趟就是专程来见这边粉丝的,顾言溪对她们自然是有求必应。
光是签名就给出去了几十上百个。
后面来的这一群青少年叽叽喳喳很是闹腾,各种与绘画相关的奇怪问题层出不穷。
顾言溪拿着笔在递过来的白纸上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顾简一”,又递过去一张抽奖卡。
“谢谢简一老师。”
“不客气。”
顾言溪放下笔,拿起手边的一瓶矿泉水,轻抿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抬起视线,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就从头顶落了下来。
“能帮我签个名吗?”
条件反射般,顾言溪猛地抬起头。
男人的脸就这样撞入她的视线中,那样清晰,极具分辨度。
他就这样,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头顶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额角的那道瘢痕已经消除了,甚至那双眼睛都一改空洞和失神,黑亮得如同曜石。
周围的一切好像在瞬间静止了下来,原本动态的一切都成了背景。
四目相对,傅砚辞在她面前摊开了掌心,“签在我的手上。”
顾言溪像是突然就被定住了,瞳孔微缩,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傅砚辞会来这里?
难道他也是顾简一的粉丝?
不,这不可能。
傅砚辞绝对不是那种有闲时间来这里,找一个刚兴起的不入流画家,排着队要一个签名的人。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静到,顾言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顾言溪呼吸一滞,忽然就想直接扔下笔落荒而逃,离开这里。
“顾简一,你的画跟我一个朋友的风格很像。”
傅砚辞看似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却又像是在解释着什么。
顾言溪悬起来的一颗心猛地回归原位。
她强撑镇定地拿起笔,笔尖落在他的掌心上,签下“顾简一”三个字。
傅砚辞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脸,而这一切都没有被低着头的顾言溪注意到。
等到顾言溪抬起手的时候,傅砚辞也移开了视线。
他看了一眼手心的签名,一句话没说,便像大多数人一样挪到了旁边,将位置留给了后面排队的人。
顾言溪侧头看了一眼他平静的侧脸。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好,神采奕奕,不像她最后一次在机场见到时的那样,六神无主,形容憔悴。
那些由她带给他的伤痛,看来是被新欢给治愈了。
顾言溪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抿了抿唇,捏紧了手中的笔。
“简一老师,我也想要一个签名。”
“简一老师?”
粉丝的呼唤将她游走的思绪拉回来。
顾言溪不得不重新营业,挤出一抹官方的笑去回应粉丝。
傅砚辞还站在一旁迟迟没走。
顾言溪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却不敢抬起视线看他,不敢观察他在做什么,做贼心虚一样。
又一位粉丝离开。
在一片喧嚣声中,顾言溪忽然捕捉到身旁传来的傅砚辞跟关皓的谈话声。
“傅总,别墅的医生打来电话说,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傅小姐的生命体征趋向于死亡,挺不过明晚。”
“……”
关皓紧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顾言溪整个人一下子顿住了。
去了波尔多后,她也曾多次派人暗地里打探傅南依的情况,期待能有她苏醒的消息。
她以为傅南依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一辈子都醒过来。
却从没想过,最坏的结果其实是死亡。
改变不了的命运。
逃不掉的诅咒。
顾言溪像是被那只手再一次攥住了呼吸,生生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
她拿着笔,动作僵硬地在白纸上写下又一个签名,机械地递给眼前的人,实则连对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少女低垂的眼眸里铺满了晦涩和无奈。
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傅砚辞和关皓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在后来的一个小时里,顾言溪脑子里回荡的只有那句“生命体征趋向于死亡,挺不过明晚。”
明晚吗?
那么她应该……去见傅南依最后一面。
……
傅家别墅被铁艺的院墙包围,南侧的墙开了一个侧门,小而窄,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透过铁栏杆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修剪整齐的灌木和一片三角形的绿色草坪。
顾言溪抱着团子站在院墙边,昏黄的路灯打在少女的脸上,五官平添几分朦胧。
她抬起头打量起这栋宏伟的建筑。
二楼靠左的那间卧室,是她曾住过的房间。
此刻这个房间的窗户泄不出一丝光亮来,一片漆黑,昭示着那里无人居住的事实。
听说傅砚辞将傅南依从季家的医院接回来以后,专程为她安排了一间房,里面医疗设备齐全,有医生二十四小时观测她的状况。
“团子,你能翻进去吗?”
顾言溪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又看了一眼怀里的猫。
团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信誓旦旦地看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仿佛在说“放心地交给我吧。”
顾言溪把团子举高,方便它翻进去。
团子信心满满的后脚一蹬跳起来,前爪还没碰到墙头就掉下来,摔得嗷嗷叫。
顾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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