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可以过几天再考虑住院待产。
陈路本想说自己不差这点钱，想了想还是算了，梁芷柔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提前住进去反而影响这憨憨心情。
每次哪怕是过来看宝宝，这憨憨也要坐外面等着，让他一个人跟医生聊天。
有些阴影不是等个几年就能散去的。
回到家，正好赶上萧寻芳去那边看他们，陈路打开门就看到她正帮着打扫客厅。
“妈，您歇着就行了，我前两天刚打扫完。”
“人老了，闲不住。”萧寻芳把扫帚放在一边，连忙问：“你们不在家应该是去医院了吧？医生怎么说？”
“挺好啊，宝宝和妈妈都健康，等着生出来就行了。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陈路扶着梁芷柔坐下，把手放在她手上就开始嘱咐。
“千万别紧张，听到没有？这几天哪里不舒服立马跟我说，宁可白去一趟也不能来不及，去趟医院不麻烦，大不了咱再回来......”
梁芷柔愣愣地点了点头，陈路一直跟她说别紧张，好像没发现自己手一直在抖。
萧寻芳忍不住笑了笑，看着两人对视的样子，又忽然有些恍惚。
这俩娃娃在她眼里都还是孩子呢，尤其是梁芷柔，印象里总觉得这丫头还没长大，还是天天围在自己身边喊妈妈的小女孩，现在都要有人管她喊妈妈了。
“你俩都放松点，这事没那么吓人，我们那时候好多人都是在自己家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她笑着说。
下午，江超喊陈路出去钓鱼，陈路本来打算拒绝，却被萧寻芳和梁芷柔母女俩人连推带劝送了出去。
俩人在水库边坐到傍晚，最后一条也没钓到，一人买了一条回家。
......
隔天，元旦。
陈路一整天啥也没干下去。
想了想，感觉车停的位置不太好，他又神经病似的下了趟楼，把车停在离单元门很近的地方。
不管了，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回来之后他又决定看会小说转一下注意力，特意找了本比较烧脑的《无人生还》。
结果看了半个小时，书上每个汉字他都认识，但加起来他哪句话都读不懂。
正像个木头人似的坐沙发上，突然看到梁芷柔慢悠悠走到面前，怯生生道：“好像有点疼......”
“感觉要生了？”
梁芷柔用力咬了咬嘴唇，微不可察的点头，“我也不清楚，就是有这种感觉......”
陈路在原地愣了两秒，表情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连忙把她扶住。
“去医院。”
他轻声道。
梁芷柔觉得奇怪，陈路刚才还神经兮兮的，现在突然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又变回了她最熟悉的陈路，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
也幸亏如此，要是陈路跟她一样紧张的话，她真的要吓死。
在医院门口下车，两人这才发现云彩积的很厚，黑压压一片。
明明是大中午，却黑得跟傍晚似的。
似乎要下雪了。
“是不是有点不吉利啊......”旁边梁芷柔突然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别胡说，当年周武王起兵造反的时候天气更离谱，人家输了吗？”
陈路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为什么要突然扯这个。
没成想梁芷柔还真轻轻点了点头。
......有用就行吧。
刚要走进医院，陈路发现自己肩上有片雪花。
白色的雪花停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哪怕外面冷风阵阵，依旧静静停在他肩头。
他轻轻笑笑，转头扶着梁芷柔进去。
一月一号，元旦。
新年初始。
这天，杭城下了一场雪。
雪越下越大，漫天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整个世界变得很静谧。
医院里却很热闹。
“我们没来晚吧？”
王晓霞和陈广林明明隔得更远，却几乎是和他俩同一时间到的。
“嫂子！你现在啥感觉？”
陈陌说话声音有点大，刚说完就被王晓霞拍了下脑袋。
“我，我一下也说不清楚，最明显的就是疼......”
梁芷柔额头挂着虚汗，依旧很耐心地回答陈陌的问题。
和电视剧里演的不同，孕妇并不是感到阵痛然后去医院马上就生。
实际上，在开始疼到进产房之间，还有一段时间不短的阵痛期。
至于疼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十几个小时......看命。
各种手续处理完，然后就是送进病房待产。
一大堆人挤在病房里感觉也不是那么回事，干脆就去外面等，让小两口自己在病房待着。
“他们都出去了，你还忍？”陈路拿纸巾擦了擦女孩额头上的汗水，“想哭就哭啊，小哭包。”
这憨憨平常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真到这种时候反而一滴不掉了。
“我现在真的还好，你们不用那么担心的。”
女孩柔声说着，看起来很随意。
但陈路看得见她眼里噙着泪。
陈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把她的手握在手心。
“陈路......”
“嗯？”
梁芷柔面色有些苍白，朝他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爱你。”
......
梁芷柔中午到的医院，到傍晚，才终于被送进手术室。
陈路提前给医生送过红包，不过被拒绝了。
无所谓。
退回来就退回来，以后也可以私下送能收的东西，他现在要的就是对方看见红包厚成那样的效果。
看着手术室门被关上，陈路总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一块，就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踱步。
“哥，咱俩下把五子棋吧。”陈陌见陈路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连忙说道。
“哎呀我忙着呢，别烦。”
陈陌：“？”
这人是在忙什么？
忙着走路？
陈路没心情搭理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科普知识时看到的那些羊水栓塞或莫名其妙大出血的离谱情况。
每次想起来都会浑身一凉，回过神来就像噩梦醒了一样，连忙晃晃脑袋。
一定没问题，他之前都梦到过了。
不自觉又走到几位长辈面前，王晓霞时不时就会深呼吸几次，然后用力捏一下陈广林腰间的软肉。
坐在旁边的萧寻芳全程闭着眼，嘴巴反复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陈广林倒是淡定，双眼炯炯有神，就静静站在墙边。
“爸。”
“怎么了？”
“我当爸爸了......”陈路眼眶红红的。
“嗯。”
陈广林朝陈路扬了下嘴角，打算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脑袋，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陈路又走开了。
他总感觉，他从此刻开始才重新认识了自己父亲。
陈广林也年轻过，也走过这样的路。
当年可能也是这样，在产房前坐立不安地等待他的到来。
也是这样，给自己老婆，以及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倾注了全部的爱。
窗外依旧乌云密布，天色有些昏暗，雪花在外面飘飘洒洒。
陈路知道从这窗户看外面能看到二十六棵树，走廊视野范围内有二百四十四块墙砖，他还知道陈广林这会被王晓霞紧张得捏了整整十次。
但他不知道手术室里为什么还没好。
不知又过了多久。
“运气真好，儿女双全呢。”
身后传来护士的声音。
终于。
陈路再次感觉到自己有在呼吸。
以及心脏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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