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么觉得。”面对红儿一脸的崇拜,林大小姐终于可以傲娇一回了。
三个人按照林葱儿统筹规划的方案分拣开蚊帐布,听见外面有些许的喧闹声传来,去祠堂的男人们有了结论回家了。
他们两家在村子最后头,倒是肃静许多,林葱儿再次在腋下夹了蚊帐布,拄着拐告辞。
“红儿开门。”一道粗犷的大嗓门响起,红儿的脚步立刻飞起来,在黑暗里欢快的答应着:“正要开门呢,爹你回来啦。”
瞧瞧人家这父女两个亲热的,林葱儿不由在心中腹诽一句,林有财那个闷葫芦,就总是一脸的苦相,说句话都透着夹缩,以至于儿女们都跟他不亲近,一家子坐下来好好聊个天儿的时候都没有。
红儿开了门,一连声的叫爹:“赶紧吃饭去,都给您在灶房温着呢,我去送送葱儿姐姐。”
“葱儿?”红儿的爹似乎非常纳闷儿:“是——后院的大闺女?”
林葱儿也不认识您呢,出于礼貌,她站在一侧叫一声:“叔……”
红儿的爹停在林葱儿面前,弯着腰打量一番,笑起来:“真的是后院的葱儿啊,小丫头,敢来八叔家里串门子了?胆儿肥了啊?”
说的这是什么话?林葱儿仰天翻了个白眼儿。
“嘻嘻,”红儿跟着她爹凑热闹:“就是就是,原先葱儿姐姐可不敢,谁家都没去过呢。爹,现在葱儿姐姐可不那样了,她可聪明可厉害啦!”
好吧,看在小红儿如此推崇咱的份儿上,就不计较这位“八叔”直白的笑话了。
“八叔赶紧去吃饭,我也得回去看看我哥怎么样了。”林葱儿“咯噔咯噔”往外走,两家前后院儿,根本不需要陪送,但是,这位还没来得及看清脸面的“八叔”,执意跟红儿站在院门外,直到看见林葱儿进家拍打开院门,才肯回去。
好悬没把林大小姐气个倒仰儿,这俩没心没肺的父子,竟然根本没发现林葱儿这个大活人不在家,直接闩上院门了。
“葱儿你去哪儿啦?还以为你早睡了呢。”林大牛一脑袋雾水拽开院门。
小心脏有点点儿受伤,女汉子有时候也需要细腻周到的照顾的。
“祠堂里,怎么说?”
这个问句有些冷意,林大牛一脸无辜完全没想到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嘿嘿,”他就会傻笑,挠着后脑勺儿描述:“咱家占着理儿呢,林石头耳朵上的伤,自己养,他赖不上咱们!我把这两天的事儿都告白出去了,村长听说他上次还要进你屋里打你,踹了他一脚狠的,嘿嘿,村长还说,同族的人在外面互相拆台,不容许,再有下次,先撵了林石头出村,还得从族谱里勾掉,死后不让往祖坟里埋……”
其实同样没心没肺的林大小姐,立刻忘记了自己刚才那点小别扭,点头称赞:“有进步,以后,继续练着多说话,甭管眼前站着多少人,不许露怂!”
“嗯哪嗯哪,都听你的。”林大牛在黑暗里眉飞色舞,给妹子讲这些事儿,根本没来得及进屋。
灶房里面的油灯还亮着呢,大敞的门,林有财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听见儿子闺女聊得兴高采烈的,也不掺话儿。
林葱儿看见那道沉闷的身影就觉得无趣,再想想,最起码他不会因为儿女在外面惹了事儿或者受了委屈,回家责备。
那就继续闷着好了,反正没谁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大忙,不拽后腿儿就念“阿弥陀佛”啦。
“你先去吃饭,吃完饭把油灯都送我屋里去,给我削些竹篾儿,要这么粗这么长的,打磨光滑了再睡觉儿,我明儿一早就得用。”林葱儿支使这位亲大哥,得心应手,家里后院堆着插竹篱笆的竹条子呢,有的用。
“那我今儿个不用打沙袋子了?”林大牛欢天喜地的问。
“那个不耽误事儿,双截棍先不练了,沙袋子照着昨儿的计数儿。”
当领导的,就得有这份霸气。
林大牛捻着妹妹给的线头去灶房了,没有尺子,竹篾的长度就按线头来比量。
庄户人家活得不讲究,油灯没置办几盏,像林大牛的屋里,就根本没那讲究玩意儿,摸黑儿回屋睡觉儿就行了。
林葱儿其实早先也是享受不到点灯的待遇的,她又不会做女红,浪费那灯油做什么?
所有的转变,都是从齐氏离家开始的,林葱儿直接把灶房的油灯端到了自己卧室,林有财就把自己卧室的灯挪到灶房,宋香儿那屋的灯呢,人家走的时候锁了门,谁都进不去,总不能撬锁吧?
今儿林大小姐要挽着袖子点灯夜战了,一盏昏暗黯的油灯可不够用,好不容易给换了双连蚊子腿儿都能看清的正常眼珠子,林大小姐表示,要珍惜。
没有电脑和手机的时代,也就只剩挑灯干活儿能祸害眼睛了。
林葱儿盘坐在自己炕头儿,先用手指甲给折出的边沿儿勒出痕迹,来防止自己动起针线来走偏轨道。
又一盏油灯摇曳着火苗进来了,林葱儿头都没抬,手里继续,嘴巴倒是跑起了火车。
“哥,两盏油灯也不够亮啊,只可惜咱爹不疼娘不管,连个镜子借个光都没有……”
油灯被安放在距离炕头最近的桌案上,没人吱声儿。
林葱儿觉得气氛不对,猛一抬头,只有一道佝偻的背影,正迈出门去。
院子里,“噗嗤噗嗤”砸沙袋的声响,还没完结呢。
林葱儿吐吐舌头,耸耸肩膀,再不好意思随口吐槽了。
第二次有脚步声,炕头上多了一面铜镜,不大,巴掌一般。
第三次,炕沿儿前多了一捆竹条儿,和一个蹲下身子抓着菜刀的老闷葫芦。
屋内的空气仿佛静止了,没人出声儿,只有竹条子被破成两半儿跳跃的躁动。
好在,终于完成任务的林大牛跑了来,炕沿儿下并排蹲着两个身影,林大小姐这口气儿,才算喘匀乎了。
“你俩分开工,一个削条儿,一个打磨,这样快,不窝工。”
领导的霸气也找回来了。
土屋内的声响慢慢儿和谐起来,“呲呲——唰唰——”。
“来,帮我抻一抻……”
“这些够用了,你们去睡吧。”
“你也早睡,夜里,忒熬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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