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街拆迁正式被市政府启动,回迁楼已经选好地址了。
当钱奶奶把从儿子那里听到的这个消息告诉人们的时候,人们再一次激动起来。
“回迁楼建在哪儿啊?可不能离我们正阳街太远,”刘阿姨说:“太远了想想就不踏实。”
“听我儿子说就在咱们正阳街后面,就是那个废弃工厂那里。”钱奶奶说:“听说开发商已经找了废弃工厂的主人谈收购的事情。谈好后就能规划回迁楼了。”
胡大爷看着刘阿姨:“话说回来,那个废弃工厂不是抵债给了银行了吗?”
这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正阳街上的老人们都是知道一点的。当初,张晓的大伯贷款买下这片厂房,本来是想做点什么。
人们都说他是疯了,因为这片厂房废弃已久,虽然说以前也有人经营过,可干什么什么赔。人们都说这里风水不好。
大伯父是不信这个邪的,他不听人劝非得买下这里。可是没等他修整厂房,人就得了肺癌,花了不少钱病也没看好。只给大伯娘留下个空壳厂子,还有多到人头疼的债务。
据说后来大伯娘把工厂抵给银行还贷款了,所以,这些年人们一直认为这工厂是银行的。
刘阿姨猛然间就想起来,这个工厂大伯娘并没有抵出去。她触电般的抖了一下,心都跟着哆嗦了:那是多大一片厂子啊,那是多少钱啊!
“唉……”刘阿姨叹了口气,说出了她知道的陈年往事:“没有抵给银行,当初一是因为那工厂的价值和贷款差太多,不足以抵贷款。再有嫂子也舍不得,说这是大哥临死留下来的事业。就算在她手里没有用,也许她儿子长大能用上呢?
“后来,因为大哥是退伍军人,为国家流过血汗。所以市政府出面担保,贷款改为按季度分期还。”
刘阿姨说出了事情的始末,人们都是一怔,都在心里估算着,这么大一片工厂,大伯娘家到底能获得多少赔偿呢?
“哎呦妈呀!”胡大妈先受不了了,用手拍拍胸口:“这是多少钱啊?算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多少钱也不是给你,你激动个什么?”胡大爷白了她一眼。
“我这不是替小坚母子两个高兴吗?这苦日子总算熬出头儿了。”胡大妈顺了顺气,又说:“不行,我得好好儿合计合计,给小坚介绍个对象。
“今年春天我给他介绍你姑姑家小表妹的二姑娘的时候,那小女人带了个半大的小子,自己都结婚两次了,居然还挑三拣四,嫌弃小坚穷。这次我再去提,看她还怎么说。”
“你脑袋让门挤了?”胡大爷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小坚都这个身价了,你就给他说个带孩子的小寡妇?这要是搁以前,他妈得摆酒谢你,可搁现在,他妈说不定能拿笤帚打出你来。”
“昨天你对我带搭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故事发生在大佬身上,人们觉得很正常。
可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在他们身边,发生在他们认为不如自己的普通人的身上的时候,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酸酸的。
“当初还说那里风水不好,如今看来,那里分明就是风水宝地啊。”刘阿姨感叹着。
这些人里,也只有她知道这件事情是有一点后悔的。
当初,大伯父可是找了她们的。
那时候她老公还活着,她记得大伯父兴冲冲对老公说:“我战友发明了一个新产品,已经申请了专利。他来出技术,我们出厂房,联合办厂,稳赚不赔。”
老公当时真的是动心了,因为他从小到大都很听大哥的话。是刘阿姨死活不同意,那会儿她们手里是有些钱,可那钱是她准备用来托关系生二胎的。
当时的二胎政策还没有开放,她老公又是人民教师,生二胎是要被开除公职的。
可她那几年就跟中了邪似的,看着别人抱着小婴儿就羡慕得走不动路。
就这样,在她要死要活的坚持下,老公到底也没敢和大伯合作。
之后的日子里,大伯自己买下那片厂房,老公没少埋怨她:“大哥看好的事情不会有错的。人家是好心带咱们赚钱。”
大伯去世之后她暗自庆幸:幸亏没和大哥合伙儿啊,不然这下子都不知道去哪儿哭了。
特别是张远出生后,虽然她心心念念想生个女儿,来个好事成双。可张远的优秀还是给了她极大满足感。
她甚至无不得意的对老公说:“听我的能有错?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个有出息的儿子。”
可是谁能想到呢?一夜暴富的神话居然能发生在自己身边,伴随着和暴富擦肩而过的神话也发生了,只可惜自己是后者的主角。
“你家嫂子的大门啊,这些天可是要被说媒的人给挤破喽。”胡大爷酸酸的对刘阿姨说:“还以为我那傻儿子,我给他分了两套房,这媳妇儿他就能随便挑了。可这一比才知道,跟本不够瞧啊。”
赵大爷和李大爷也在想:如果自己有这么大一片房子,儿子们的心愿都能满足,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儿了呢?
刘阿姨心情很复杂,虽然表面上和众人说说笑笑,其实一点心思都没有,又怕自己就这样掉头走了被人笑话,说自己是眼红了,嫉妒了。
可话又说回来,她就不相信这正阳街上只有她自己羡慕嫉妒恨地。毕竟在二三十年前谁家都有机会买下那里的。
作为一夜暴富的主角,大伯娘母子俩个并没有太多兴奋。
说实话,这些年也有人找过他们,想要买下工厂。可大伯娘只是不肯,她清楚的记得,大伯父买下工厂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大伯父喝了点酒,他把工厂的产权证等文件交到大伯娘手上:“相信我,凭着这个工厂,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的。”当时他虽然喷着酒气,可他那亮亮的眼神告诉大伯娘,他没有喝醉,他是认真的。
她还记得,他病重的时候,她要卖掉这个厂子给他看病,他不许,他说:“我这病我自己知道,是看不好的。工厂留给小坚吧,他长大了如果想干点什么的时候,至少能有个地方。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留给孩子一个念想吧。”
日子再难,只要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可地方一旦卖掉了,她怕有一天儿子会忘了自己的父亲。
她也怕儿子问她:“你说爸爸爱我,他留给我什么了?”
所以,无论谁来找她要买工厂,她都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
直到前几天市政府出面找了她们母子俩个,政府的人跟她讲:正阳街的拆迁是棚改工程,为的是改善人民的居住条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回迁楼的选址就在那个工厂,希望她能配合政府工作。当然,政府也会依照拆迁政策补偿她们的。
其实,就算不给她讲这些大道理,她也会同意政府征用她的工厂的。当初如果不是政府帮她,她们孤儿寡妇还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
受人恩惠就要回报,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至于张坚,他从来没想过要拿工厂干点什么。
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他清楚自己的资质很平庸。不是什么能做生意搞经营的材料。
所以,他一直跟着建筑队搞装修,甚至有些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有那么大一片地方。
看到拆迁公告,知道了拆迁的消息的时候,他也只是算了自家的住房面积。
直到人家找上门来,他才想起来,那个废弃工厂是属于自己的,它也在拆迁范围。
补偿的事情主要是张坚和他们商量的,大伯娘不愿意过多管什么。大伯父临终的时候既然说这是给儿子的,就让他自己做主吧。
她知道,大伯父答应她的事情做到了,她们母子真的是因为这个破烂工厂过上好日子了。
张坚是正阳街上第一个在拆迁协议上面签字的人,也是第一个拿到补偿款的人。
没有钱之前,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中了彩票大奖,哪怕只是几十万的二等奖,他都会激动的几天几夜睡不着吧?
可是,当他的卡里真的有了比二等奖多好几百倍的钱的时候,他居然很平静。
就好比没有腿的人一夜之间忽然就长出一双腿来,不知道怎么去用它去走路一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用这么大一笔钱,所以,拿到钱好多天了,这些钱还只静静地躺在银行里,只不过是他卡上的数字而已。
他平静,可消息传来的这个夜晚,正阳街上的其他人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那些有志气,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好多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埋怨自己的父母:多好的机会,当初怎么就没咬咬牙买下来?
他们也会感慨:晚生了三十年啊,不然,凭自己的眼光,当初买下那里的就一定是自己。
也有人愤愤不平地想:那么大一笔钱,在他手里又有什么用呢?他会干嘛呢?不过跟着建筑队刮大白,他能知道这么多钱怎么花?这钱要是在我手里,投资几个大项目,坐在家里就能看着钱生钱。老天爷真的是浪费资源啊。
可是,不管人们怎么想心里怎么酸,那笔钱注定与他们无缘。
其实,他们在叹息命运的不公平,在叹息自己与机会擦肩而过的时候,从来不会想,他们缺的不是机会,而是抓住机会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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