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宫闱花 > 第52章 小产真凶

苏流萤冒夜求见,宁贵妃以为她是找到了害自己小产的凶手,连忙让她进殿。
一进去,苏流萤还来不及跪下,宁贵妃已激动的冲到她面前,迫切道:“可是找到凶手了?”
苏流萤摇摇头,在宁贵妃面前跪下,轻声道:“还没有。奴婢让娘娘失望了。”
前一刻还一脸企盼,下一秒就冷了心。
宁贵妃眸光变得冰冷,语气也一并冷了下来,冷冷道:“说好的帮本宫查案,可过去这么久,你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到。依本宫看,你个贱人却是借着与本宫的协议,让本宫放过你,你却趁着时候勾搭楼世子才是。”
“娘娘请听奴婢解释。”
见宁贵妃越说越气,苏流萤连忙解释道:“娘娘小产一案,惟一的线索就是麝香。所以奴婢在司设局的这段日子,都在悄悄探查麝香的源头。但后宫太大,又没有线索,要找出麝香来源无疑于大海捞针……可是,奴婢昨日突然发现,或许,害娘娘小产的麝香并不是来自宫里……”
“借口!”
宁贵妃本就不相信她,如今更是认定了她在骗自己,心中的怒火燃起,正要命菲儿掌嘴,苏流萤连忙又道:“娘娘细想想,您小产当日一大早就离宫去了安国寺,回来后也只在长信宫呆着。可自从娘娘有孕后,长信宫里早已禁令不准熏香,而且太医与永巷令也没有在这里找到麝香,所以,由此可以推断,害娘娘小产的麝香可能不是来自宫里……”
宁贵妃是聪明人,一下子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神情一滞,震惊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在安国寺烧香时被人陷害了?!”
之前苏流萤一直在宫里找麝香的源头,可是昨日,她在娴吟宫梅园里挂花灯时,看着花灯里燃起的缕缕金楠香,突然想到了寺庙里挂着的平安香,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迟疑片刻,苏流萤终是点了点头,“娘娘可有办法让奴婢出宫去安国寺一趟?”
凌厉眸光里一片冰寒,宁贵妃拢下广袖下的双手已死死紧握成拳,身子也微微的颤栗起来——
之前,她一直将目光放在宫里,根本没有往别处想。直到方才听了苏流萤的话,她才猛然恍悟,若是有人故意将麝香掺杂在寺庙的香里,才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致人于死地……
心里已有十分相信了苏流萤的话,但面上,宁贵妃却是极力压抑住心头的震怒,看着苏流萤苍白憔悴的脸,以及红肿的眼睛,转瞬想到了她与楼樾之间的传言,不由盯着她冷冷道:“你想出宫去安国寺,真的只是帮本宫找凶手么?”
苏流萤哭了一天,不光眼睛肿得利害,头也痛得难受。
她在这个时候提出去安国寺,除了想尽快找出宁贵妃小产的真想,还有一个原因却是想去寺庙里静静心。
确实的说,她是怕李修还会再来找她,想借此躲开他。因为短时间内,她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怕在他的追问下把持不了自己的真心,前功尽弃。
但最主要的还是想了却与宁贵妃的约定,这样才可以心无旁骛的查阿爹的案子。
只有为阿爹洗涮了冤屈,她才可以带着阿爹的骨灰远离京城,远离这里的一切,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她垂眸轻声道:“两个月的约期马上就要到了。奴婢答应娘娘的,一定要做到。”
宁贵妃久久的看着她,眸光深寒。
良久,宁贵妃冷冷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就算本宫相信你的话,只怕那做恶之人早已销赃匿迹,那里还会留下把柄?”
这一点,苏流萤在进长信宫前早已想到,她抬头看向宁贵妃,坚定道:“奴婢自有办法让那谋害娘娘之人现出原形。”
翌日,慧成帝歇在了长信宫。半夜时分,宁贵妃梦到了夭折的小皇子,伤心的哭了一晚上,当即跪到慧成帝面前请命,请求出宫去安国寺亲自为夭折的小皇子诵经祈福,保佑他在阴间少受磨难,早日投胎再世为人。
皇子早夭,慧成帝也很伤心,那里有不准了。
天一亮,宁贵妃就摆驾出宫去安国寺。
贵妃出行,各司都要派人跟随伺候,苏流萤也在其中。
安国寺就在京城西郊的凉山上,半天的路程就到了。
一到寺里,还来不及收拾,苏流萤就被叫到宁贵妃面前。宁贵妃冷冷道:“本宫给你三天时间。三天里若你寻不出真凶,安国寺后山的万丈山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苏流萤全身一寒,却终是硬着头皮应下。
事到如今,别无退路,只有冒死一拼了。
第二日,宁贵妃沐浴焚香,亲自抄写经书焚于佛前,跪拜祈祷,为小皇子祈福。
苏流萤与一众宫人皆垂首站在殿外。她微微侧目,静静的看着大殿内高高挂起缓缓燃烧的平安香。
晌午时分,菲儿来找她,将她要的名单交到她手里,板着脸道:“明明是你的事,却一天到晚的指使别人。若不是看在娘娘的份上,本姑娘才懒得搭理你。”
苏流萤对她道了声谢,拿着名单细细看了起来。
昨日,她让菲儿出面帮她去主持那里要了上一回宁贵妃来安国寺烧香时,大殿里随侍的师太和负责殿内香火的知殿名单。
苏流萤只是一个小小的司设局宫女,而菲儿却是宁贵妃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由她去问主持要名单才合理情。
眼光在名单上一一扫过,简单的五个名字她记进了心里。复将名单交还到菲儿手中,道:“晚上的斋宴,就请这五位师太陪娘娘一起用膳吧。”
晚上,宁贵妃设下一个小小的斋宴,请了主持以及四位师太一起用膳。
苏流萤亲手点燃熏炉里的香料,香烟袅袅升起,顷刻间,满室清香。
酉时一刻,五位师太按时赴宴。
推门进来时,桌上已摆满精美的斋食,屋内却不见宁贵妃的影子,惟有一室清香和一个俏丽的宫女。
门开的那一刻,苏流萤的眸光飞快的从五人面前划过。
为首的是主持净如师太,依次跟在她后面的是净语、净尘、净莲以及知殿清慧四位师太。
前四位师太都长着白净端庄的慈祥面孔,尤其是净莲,人如其名,白净秀丽像朵莲花。
而走在她后面的清慧却与前面四人格格不入,不仅面容黝黑,长相也是五大三粗,走起路来雄赳赳,以至于净莲脚步微微慢了半步,她就在后面撞上了她的身子,并不耐烦的嚷道:“好好的走路,你突然停下干嘛?”
净莲脸上一红,却是好脾气的一句话也没说。
苏流萤笑着上前引了五位入座,道:“娘娘思子心恸,犯了头疾,喝了药多睡了小会,此刻正在梳妆,还请各位师太多担待,先行入座。”
闻言,净如师太双手合十恭敬道:“既然娘娘身子不便,就不用再费心招待贫尼等。好好歇息吧。”
其他四人也跟着附合,起身准备告辞。
正在此时,房门大开,宁贵妃气势凌厉的踏步进来,跟在身后的宫人们不顾外面的严寒,将四周的窗户悉数打开,让寒风灌进来,冲散了屋内的香味。
五位师太被宁贵妃的气势弄得面面相觑,不等她们回过神来,宁贵妃在上首坐定,眸光凌厉的从下首五位脸上划过,看到净莲时,眸光越发的寒冽,冷冷道:“各位师太闻着这屋子里清香,可还入鼻?”
话音一落,菲儿却是上前一把掀开熏炉的盖子,一瓢水泼下去,彻底熄了里面的香火。
到了此时,主持净如师太终于觉察到了事态的异样,不由起身向宁贵妃双手合十作揖,神色凝重道:“不知娘娘此举为何意?”
杏眸含霜,宁贵妃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冷冷道:“师太可还记得,上回本宫来寺为腹中孩儿祈福?”
净如颔首,“贵妃娘娘驾临本寺,是本寺之幸,贫尼自然记得。”
“呵!”一声冷嗤,宁贵妃凉凉道:“本宫一片虔诚来寺中为腹中皇儿祈福,却不料遭人暗算中了麝香之毒,回宫当晚即小产失子。净如,你们安国寺可是欠着本宫皇儿一条命呐!”
此言一出,纵使净如再稳重,都身子一颤,差点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谋害皇子的罪名有多大,是个人都知道,如果安国寺坐实这个罪名,只怕全寺上下都得为之送命。
不光净如,其他四位师太也是大惊失色,一个个惶然恐慌的起身,随净如一起瘫跪到了宁贵妃面前。
“娘娘,安国寺从先祖皇帝建国开始,就奉为皇家寺院,历经百年专伺皇室供奉,从未出过一丝差错。而皇子一事,事关重大,还请娘娘拿出证据,切不可污了本寺的百年名声啊。”
净如将头重重的叩下,内心颤颤,面是却是鼓足勇气说道。
宁贵妃却没有心思再搭理她。从首位下来,她走到了几位师太面前,眸光如寒刃般的落在了净莲的身上。
“莲嫔娘娘,四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此言一出,不光净莲全身一震,就连站在一旁的苏流萤都惊了一大跳——
万万没想到,这个容貌出众的尼子竟是位嫔位的妃子。
从宁贵妃进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净莲身子就一直筛糠似的抖着,如今被宁贵妃点破身份,更是吓得匍匐在地,哆嗦着嘴唇颤声道:“贫尼……贫尼多谢娘娘挂念……”
“啪!”
话音未落,盛怒的宁贵妃已是一扬手将手边熏炉砸到了净莲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贱人,四年前本宫饶过你一命,皇上发落你出家为尼,没想到你竟躲到此处,还怀恨在心,竟是趁本宫上香之际,悄悄在香料里加入麝香害本宫孩儿。本宫竟是瞎了眼,上回来此都没认出你来,不然,何止于会着了你的道!”
宁贵妃突然发难,着实将大家都震住了。
净莲被熏炉劈头砸中,裹了一身的香灰还流了一头的血,形容狼狈可怖。可她还是跪行上前失声道:“娘娘,贫尼冤枉……贫尼没有害过娘娘……请娘娘明鉴啊……”
无论净莲如何恳求,宁贵妃丝毫不为所动,指着散落在香灰里的深褐色颗粒物什,冷冷笑道:“这屋内燃的檀香里添加了麝香,其他人进门时毫无察觉,只有你这贱人进门时脚步迟疑,明显是你闻出它的味道。所以,足以证明,五人中只有你接触过麝香,你还敢狡辩!”
麝香因来源珍希,又有特殊的作用,很是珍贵,皇室都很少用,寻常人更是不曾见过闻过。因此香还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封闭规严的寺庙更是不可能接触到。
所以,像净如这样没有接触过的麝香的人在闻到屋内的香味,只会感觉好闻,不会奇怪。
只有真正接触过它的人,才会惊讶从而露出马脚。
到了此时,安国寺的众人才明白宁贵妃此行有备而来,并非为皇子祈福,而是为了寻找真凶。
而大家也认定了宁贵妃的推断,无不看死人般的默然看着地上一身血污的净莲。就连净如想为她求情,都不敢开口。
净莲百口莫辩,苍白着脸颤栗道:“娘娘,此香贫尼确实识得,因为贫尼出家前在宫中见过……若是娘娘以此为由定贫尼的罪,贫尼不服啊……”
净莲白净如莲的小脸早已模糊一片,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恐惧,听了让人动容。
可即便如此,宁贵妃心里已认定了她就是害自己的凶手,心中的怒火不可遏制,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狠狠道:“众人中,只有你识得这麝香,也只有你与本宫有仇,除了你,还会有谁?!来人,将这个贱人押下去,本宫要将她碎尸万段!”
话音落下,侯在外面的侍卫已冲进屋子将尚在叫屈中的净莲抓走。
净莲被单独关起来拷问,其他寺人在净如的带领下,跪在了宁贵妃的厢房前请罪。
事关皇嗣,即便最后查出是净莲一人所为,只怕整个安国寺都脱不了干系,若是呈报上去,只怕圣上雷霆大火下,会让整个寺庙的人赔葬……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整个寺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而屋内,宁贵妃越想越恨,竟是等不及将净莲带回皇宫处置,要立刻将她千刀万剐。
她正要一声令下剐了净莲,一旁的苏流萤突然开口道:“娘娘真的认定了净莲就是谋害皇嗣的凶手吗?”
闻言,宁贵妃先是一怔,下一刻已是冷冷的看着她,眸光阴戾吓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凶手不是那个贱人?!”
话一说完,宁贵妃不由冷笑起来,嘲讽的看着苏流萤冷冷道:“你可别忘记了,是你给本宫出的这个主意,说是这样就可以抓到真凶。怎么,如何你又不相信自己的推断了。呵,真是可笑!”
而对宁贵妃的嘲讽,苏流萤并不在意。她拧紧眉头道:“之前奴婢确实是这样认为。但奴婢没料到寺中有以前的宫妃在。正如净莲自己说的,她出家前在皇宫里见过麝香,所以识出来也是寻常。”
宁贵妃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事情过去这么久,要找到实证指认凶手却是不太可能,再加上之前在宫里与净莲的恩怨,让她认定了净莲就是害死她腹中孩子的凶手。
“你如今可是在为那个贱人洗脱罪名?!呵,你可不要忘记了,若是她不死,你就得葬身崖底。”
宁贵妃眸光冰凉的看着苏流萤,心里却不免被她的话动摇了半分。
苏流萤眸光如水,神情平静清冷,淡淡道:“奴婢答应过娘娘,要找出真凶,所以,奴婢不想冤枉好人,更不愿意放过真正的做恶之人。”
她说这话时,分外将自己的生事置之渡外,因为三日之期已过去了一天,如果她否定了净莲却找不出真正的凶手,死的人就是她了。
闻言,宁贵妃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第一次正眼打量她,心中竟是对她生出了一丝欣赏之情。
心绪平静下来,宁贵妃问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苏流萤敛眸片刻,心中将其余四位师太今晚的神情样子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眸光清亮如泉。
她缓缓道:“如今,只有最后一个办法逼真正的凶手显身了。”
拷问一晚,净莲都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盛怒之下的宁贵妃下令搜寺,一定要找出证据治净莲的罪。并言,若净莲在她回宫之前不招罪,就让整个寺庙的人为她陪葬。
此言一出,惶然了一晚的众人更加惊慌害怕起来。
众人被侍卫赶到大殿内,搜寺开始。
菲儿亲自领了众宫人开始搜各处房间。苏流萤却转身去了自己的厢房,倒头睡下……
夜幕降临,眼看一天的时间过去,还剩最后一天就要回宫了。
而搜寺一日,毫无结果。不光寺庙里的姑子们着急,盼着早点找出净莲谋害皇嗣的罪证,以此免了全寺人替她赔葬。宁贵妃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烦闷起来。
反而是关系到性命的苏流萤没事人似的,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
落夜后,看着被关在大殿一天的姑子们,苏流萤向宁贵妃提议,暂时让她们回房歇息。并让侍卫退守到寺庙外,将整个寺庙牢牢围住。
侍卫退出后,整个寺庙仿佛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五更天,天地间像泼上一层浓墨,漆黑无边,连月色都湮没。
一个身影在黑暗里悄悄移动,轻车熟路的推门进来。
黑影来的房间,正是净莲的屋子。
在屋子中间站定片刻,黑影步子飞快的走到了屋内的案桌前,从笔筒里拿出一支毛笔,拔下了笔头。
紧接着,她取下手腕上的佛珠,将佛头捻开,将里面褐色颗粒状的物什小心的往笔筒里倒。
“砰!”
一声碎响,明明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忽然亮起耀目的灯火,清晰的照出了黑影的面容——
却是知殿清慧!
清慧明显被突然的响动怔懵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撞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宁贵妃以及主持净如等人出现在了门口。
看着来人,清慧面如死色,粗壮的身躯巨烈的颤抖,黝黑的面容竟透出一丝惨白来。
不等宁贵妃开口,侍卫已上前将她拿下。
苏流萤‘哧溜溜’的从梁柱上滑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这位师太才是谋害皇嗣的凶手。方才,奴婢在梁上看得一清二楚,麝香就藏在她佛珠的佛头里。”
原来,从一开始,苏流萤心里怀疑的对象就是掌管大殿香火的知殿清慧。
五人当时进门时,净莲虽然在闻到屋内的香味后脚下慢了半步,但她脸上的神情是惊诧,而走在她后面的清慧,当时双眸间却是飞过闪过一丝狐疑,却在下一秒没事人似的出声斥责净莲。
若不是苏流萤在入寺那日看到清慧手上带着一串名贵的紫檀柳佛珠,只怕她根本不会对这个五大三粗的知殿多加留意。
而正是因为她的留意,让她没有错过清慧进门时眸光里的那一丝狐疑,也正是因为这一丝的狐疑,让苏流萤不得不怀疑,她明明识得麝香,却假装不知,还故意大声的嚷嚷,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净莲身上。
一个外表粗犷的人却有这样一份可怕心思,更是让苏流萤侧目。
而在后来看到净莲被抓走,清慧紧绷的身子更是不自觉的松垮,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之前,苏流萤已悄悄的去清慧的房间找过,可是并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所以,她让宁贵妃放众人回房歇息,就是引真凶主动出手。
她相信,为了早点让宁贵妃定下净莲的罪名,以此免了自己被杀头赔葬,真凶会在今晚将罪证栽赃到净莲的屋子里来……
所以,入夜后,她早早的就爬上房梁守候在此,只等真凶现出原形,她就摔落手中的茶杯,通知宁贵妃前来捉凶。
清慧当场被捉,人赃俱获,再无辩驳,死狗一样的耷拉着脑袋,任由如何拷打,只说放麝香毒害宁贵妃腹中胎儿一事是她个人所为。
可是,她一个寺庙姑子,与宁贵妃无怨无仇,之前连面都未见过,有何动机要害宁贵妃?
所以,显而易见,她却是替人办事。
而这人,十之八九,来自深宫!
捉拿住真正的凶手,宁贵妃愤恨中带着无比的凝重,恨不得天一亮就押着清慧起驾回京,查出指使她的背后之人!
但为免打草惊蛇惊动宫里,宁贵妃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愤恨,在寺里呆满三日。
凶手找出,宁贵妃真正静下心来跪在了佛祖面前,想起早夭的孩子,纵使坚韧如她,也是泪流满面,痛彻心痱。
深宫似渊,没有尽头。帝王的宠爱不能长久,子嗣才是后宫女人惟一的依傍。
宁贵妃虽然生有九公主静钰,但公主终将嫁出宫离开母妃身边,若是没有一个皇子傍身,不论她现在如何风光,晚景也注定凄凉……
一处悲痛牵扯出心底所有的伤痛,平时气势凌人的宁贵妃,在佛祖面前,也卑微得如一粒尘埃,无声悲恸,眼泪止不住的从紧闭的眸子里滑落……
随侍的宫人都等在殿外,宁贵妃身边只有苏流萤与菲儿两人。
见到宁贵妃的形容,菲儿上前心痛的搀扶起宁贵妃,轻声的劝着。
苏流萤默默垂首站着。宁贵妃擦干眼泪,回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此番你帮本宫找出真凶,之前的约定也算正式达成,本宫以后不会再逼你与任何一个太监对食,也不会再为难你。”
苏流萤心里一松,敛眸轻声道:“奴婢谢娘娘恩典。”
“你确实聪明,更是心细如尘。本宫有意将你调到长信宫当差,与菲儿一样,成为本宫身边的大宫女,你可愿意?”
与宁贵妃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她从未像现在对苏流萤这般和善过。
然而,越是如此,苏流萤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全身紧张的绷紧,神情也凝重起来——
她明白宁贵妃的想法。因清慧一事,回宫后势必与幕后指使者有一场恶斗。
但敌在暗,甚至连是谁都不知道,宁贵妃没有把握能赢了这场斗争,所以,想将她拉进她的阵营,让自己继续替她对付幕后指使者。
但是,苏流萤从未想过掺与到后宫的战争中去,她只是想查清阿爹当年的案子,等到为阿爹洗涮冤屈后,她是要带着阿爹回去汴州的,京城终将不会久留。
这次答应帮宁贵妃找出真凶,也是逼不得已的最后之举,何况,她心中并没有忘记宁贵妃之前对她做下的恶事……
但是,宁贵妃既已开口,岂能容得她轻易拒绝?
只怕她一开口拒绝,就会没命!
心思百转千回。苏流萤抬头朝宁贵妃淡然笑道:“奴婢多谢娘娘的提携。只是,若是奴婢公然成为了娘娘身边的人,只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揣测,还不如呆在司设局,四处走动来得方便!”
她答得很巧妙,既没有拒绝宁贵妃,也没明确的答应要为她办事。但话里的意思却在暗示自己在司设局可以探到更多的消息。所以,纵使宁贵妃心有不悦,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沉吟片刻,宁贵妃虽然没有再强求她进入长信宫当差。但,在后宫浸淫多年,再加上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折磨,她终是多少猜出苏流萤心中的想法,所以冷冷警示道:“本宫知道你不愿掺入到宫斗中来。但是,你别忘了,从你帮本宫查真凶的那一刻起,你已踏进这个漩涡中,想再抽身事外,已不再可能。”
“后宫,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杀戮场,里面的每一个人,那怕像你们这样的宫女,都休想置身事外。”
“而且,安国寺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你亲手捉了清慧,你以为她的主子还会放过你吗?”
不过须臾,宁贵妃的神情又恢复成以往凌厉锋利的样子,一身冷戾的气息让人触之生寒。
“所以,事到如今,你除了与本宫联手,在她杀了你之前杀了她,你别无退路!”
冷冷丢下这句令人胆寒的话,宁贵妃领着菲儿扬长而去。
苏流萤一身冰寒的呆站着,心里更是冰凉彻骨。
不可否认,宁贵妃说得很对,她已踏进宫斗这个漩涡,除了继续往前走,她已无路可走!
不,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早日查出阿爹的案子,离宫远走高飞!
第四日一大早,宁贵妃就下令启驾回宫。
为了不打草惊蛇,宁贵妃让人将清慧打扮成侍卫的样子,混在回宫的队伍里。
也幸得清慧长相粗犷五大三粗,混在侍卫堆里不让人起疑。
苏流萤走到她的身侧,拿着楼樾给她的匕首抵着她的后背。
清慧狠狠的瞪着她,却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
苏流萤明白宁贵妃交给她这个差事的用意,叹息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听主子的意思办事。其实,只要你讲出背后指使者,娘娘自然就放过你。若是你执意不说,只怕进宫之日,就是你送命之时。”
“弃子的下场一般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她一心效忠的主子手里,这个道理清慧师太不会不明白。”
清慧眼睛瞪得更凶,但眸光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慌乱,表示苏流萤的话起了效果。
见此,苏流萤正要再接再励的说动她,突然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前面领路的侍卫跑过来禀告,说是前面的山石崩塌滑落,挡住了去路。
这几日没下过大雨,连雪都停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有山石崩塌呢?
此时,她们正行在一处狭窄的山道上,两旁是密集遮天的林木,一路走来听到的鸟叫声,到了此刻都消声匿迹,整个林子显得格外森凉。
一阵冰凉漫上心头,苏流萤已是想到什么,然而不等她出言提醒,破空的箭矢声如密集的雨声,向她们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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