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恩和沈藏之到底顺顺利利出了城。
夜很深了，沈修益坐在灯烛下等着消息。
从时间推算，走水路的那一队，已经快要被拦住了。
他心里清楚，这一队里面不见得是真的沈藏之，可一想到要大乱沈藏之的计划，他依旧很兴奋。
宋如玉端着煮好的安神汤，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听到声音，沈修益当然以为是苍羽传消息回来了。
看到是宋如玉，他的脸色沉了沉。
语气自然也不算好：“大夫不是说要你好好休息，不要随便走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宋如玉刚算计了一场，她赌赢了。
沈修益并未阻止生下这孩子，她心里既是高兴也是忐忑。
正因为了解，她知道沈修益现在的平静只是表象，所以她更要好好笼络沈修益。
宋如玉端着汤走到书桌旁，放柔声音娇声道：“我刚吃了安胎药，已经好很多了。”
“刚才想着临睡前出来透透气，瞧着书房的灯还亮着，就想给你煮点安神汤来。”
“这些有下人做。”沈修益看了眼汤盅，微微蹙眉：“你养好身子，生下健康的侯府长孙才是要紧的。”
侯府长孙四个字，算是落在她的心上了。
宋如玉打量着沈修益的神情，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然，未见任何敷衍的情绪。
紧蹙的眉眼也随着长孙几个字舒展，他是真的盼着这孩子的！
宋如玉脸色微红，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二公子担心。”
“只有公子站得高走得远，我们母子才有依靠，我当然也想为公子分忧罢了。”
“说起分忧，我还真有件事要你做。”沈修益拉过宋如玉坐在腿上，手轻轻捻着她的手。
“葳蕤庭那边有动静了，可我们的人无法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你跟宋予恩好歹是姐妹。”
“你随便找个借口，她肯定会见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宋如玉媚眼如丝，深情的看着沈修益：“公子要我做什么，我都懂，也都会做。”
“安神汤正好剩了一碗，我这就送去葳蕤庭。”
沈修益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比起公子为我们的谋划，这算什么？”宋如玉看他心情似乎很好，壮着胆子提要求。
“还有一件事，我近来忧思，总放不下，原不好说出来叫公子添烦恼，只是大夫说我得心静才能养好胎……”
“养胎重要。”沈修益舒展的眉心再度攒成一团：“什么事？”
从前，他是有几分喜欢宋如玉。
喜欢她机灵懂事，和他一样心狠有城府，样貌虽不及宋予恩，倒也清秀可人，更重要的是她比宋予恩大胆多了。
尤其在某些事上面豁的出去，会配合他任何要求，每每都折腾的尽兴。
要是她肯本分的做他的姨娘，念在她和宋明文的付出上，他愿意给体面。
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宋如玉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尤其是这个孩子的事。
当着母亲和一众夫人的面，闹得大家都知道了，不好收场！
他婚事未定，母亲早就有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正在试着走动活络，只等合适的机会。
这件事传出去，别说母亲挑选的人了。
就如母亲所言，但凡清醒点的人家，谁也不会把精心教养的嫡女，嫁给他这个侯府本来就不受宠不起眼的二公子！
王氏知道老太君想保住宋如玉母女后发了好大的火。
这孩子就是沈修益的污点，提醒着沈修益和宋如玉未婚苟且，还让侯府和她背上个治家不严的名头。
偏老太君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说这是沈家第一个孙辈血脉，她必须替老祖宗留下。
还说什么等正头夫人进门，多得是办法把这孩子名正言顺的归于她名下。
王氏执意不肯，老太君同样执拗，甚至一把揽下宋如玉母子的去向。
不管是生孩子前，还是生孩子后，宋如玉母子都跟着她生活。
大不了一同挪去庄子上！
王氏沟通不了，气的心口疼头疼，一整日都躺在榻上没下地。
沈修益左右为难，跟沈藏之斗的空隙，还得照顾王氏和老太君。
老太君要他在沈家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一定要让宋如玉母子平安。
王氏呢，在他侍疾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不能毁于一旦。
逼着他答应尽快把宋如玉肚子里的孩子处理了，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沈修益两边瞒着，心力交瘁，好在宋如玉还算懂事。
她没有要求什么，还在他为难的时候，主动要求喝下堕胎药。
可她眼底，尽是悲凉，很多事还要靠她和宋明文，暂时还不能撕破脸。
沈修益当然哄着，明面上笃定要保住自己第一个孩子。
看着宋如玉压着雀跃和兴奋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又被一个女人算计了！
说什么不要这个孩子，都是哄着他呢。
虽然他真不要这孩子，光是宋如玉肯定拦不住。
可宋予恩那边明显不成了，他不能让宋如玉这个棋子再度失控，鸡飞蛋打！
这会儿，宋如玉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还在得寸进尺，真让人厌恶啊！
宋如玉自诩了解沈修益，压根看不透他压在心里的恶心和恶意。
她见沈修益松口，赶紧催道：“还不是伯爵府那边，公子知道的。”
“宋予恩拿走了对牌钥匙，不管是府上的金银还是下人，全听命于宋予恩一人。”
“她都是宋家嫁出去的女儿了，哪有还把持宋家中馈的道理，我父亲和母亲还有祖母都被这件事气的不轻。”
“他们如今住在伯爵府，就如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谨小慎微还讨不到好。”
“所以，能不能请公子帮忙，让他们彻底成为伯爵府的主子……”
一开始，沈修益就是这么对她许诺的。
可是许诺了这么久，宋予恩一日比一日强大，他们几个原本该住在伯爵府的人，却如阴沟里的老鼠。
她不得不催沈修益。
不说把伯爵府彻底给他们，至少，要解除眼前的困境。
沈修益按了按眉心：“毕竟是伯爵府的家事，你是我的人，可宋予恩又是定安侯夫人。”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先去试探宋予恩吧，我来想办法。”
他说着，示意宋如玉从膝上起身：“夜色凉，多穿点，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宋如玉得到了他的话，顺从起身：“好，公子好好休息，记得把汤喝了，这是我专门熬煮的。”
沈修益的确有些心烦，免得宋如玉继续纠缠，端起热冷正好的汤盅，等不及倒到碗里，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宋如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喜笑颜开：“既然公子喝了，我顺带把汤盅带走。”
“等明日，再给你煲个鸡汤。”
沈修益摆了摆手。
宋如玉端着汤盅出门，等候的吴婆子赶紧上前：“如何了？”
“成了。”宋予恩把空了一大半的汤盅交给吴婆子，意味深长道：“这一次，给你记大功。”
“等事成，我平安诞下这个孩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婆子谄媚一笑，端着汤盅低声道：“我本就是二姑娘的人，为您献计解决麻烦也是应该的。”
“只要您和小公子平安，我不要好处。”
“嗯，你是个识相的。”宋如玉十分满意她的答案：“我就喜欢识相的人，不像那个青栀，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了。”
“一个丫鬟，还敢对我这个主子指手画脚，真是活腻了。”
“不识相的人，自然不配留在您身边。”吴婆子四下看了眼，指了指汤盅，附耳道。
“这东西至少要五次才能起效，咱们不能大意，药效起，二公子注定会失去生育能力，您这孩子便是他唯一的指望。”
“待这边事成，咱们再处理青栀！”
宋如玉摸了摸肚子，不免蹙眉：“上次打发了那个丫头，沈修益对我起了疑心。”
“若再处置青栀，只怕……”
“怕什么？”吴婆子声音阴冷：“到那时候，您肚子里揣着二公子这辈子唯一的血脉。”
“青栀作为婢子却妒忌您这个姨娘，竟然想下药害您！”
宋如玉瞬间反应过来：“吴婆子啊吴婆子，我怎么早些年没发现你这个宝呢？”
吴婆子讪讪一笑：“从前我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二姑娘您身边不缺人。”
“以后我肯定更加衷心，为您谋划！”
“好得很。”宋如玉取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她：“这是赏你的，听说你家里老头子病重，多得是用钱的地方。”
“这银子你先拿着，过几日我再给你。”
吴婆子欢天喜地拿过银子，连连道谢：“多谢二姑娘，二姑娘大恩我老婆子铭记难忘！”
宋如玉满意一笑，紧跟着去了葳蕤庭。
她沉浸在即将成事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吴婆子收起银子时，眼底闪过的一丝鄙夷。
就这点银子，连大姑娘给的零头都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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