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木盒子里装着的,正是宋予恩提到过的淮山令。
时隔多年,淮山令依旧簇新。
山匪头领拿出淮山令,捧在手心细细端详,片刻后苦笑道:“将军留下的后手,到底还是起了作用。”
不等宋予恩继续问,他主动往下说起。
“我们这些人,因为他才有一条活路,你只听说过淮山的山火,却不知道淮山的山火并非天干物燥自燃,而是人为。”
宋予恩的确不知道。
她的神色,也因为这句话凝重了起来。
山匪头领把玩着手中的淮山令,面上的苦涩渐浓。
“淮山后面有一座金矿,早些年就在开采,只属于皇室所有,圣上登基后,督办之人变成天子嫡亲的弟弟允王殿下。”
“矿脉有尽头,随着没日没夜的开采,矿越来越少,允王殿下却并未下令停止。”
“不停的采矿,山底下都变成了空壳,随便一场大雨就能引发大灾,埋下如此祸根,允王殿下并非不知。”
“他不但没有下令停止,还叫人在周围勘探,妄图找到第二座金矿。”
听到这,宋予恩不免蹙眉:“第一座矿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就应该有人在周围找过。”
“又隔了多年,还怎么能找到呢?”
“是啊。”山匪头领面上的苦涩越浓,带着无尽的悲伤,又似乎是嘲讽:“都觉得不可能。”
“可偏偏命运给了他机会,他真的找到了!”
矿脉之事,宋予恩并没有留意过。
此时听到,她有几分愕然:“真的找到了,在哪儿?”
不等山匪头领回话,她已经猜到了:“淮山!”
“没错!”山匪头领骤然激动起来:“其实之前就有人在淮山探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探出。”
“允王多狠啊,不顾人家的死活让人下井,光是前期下去死的就足有十好几人。”
“也正因之前无人知道淮山下面有金矿,允王生了别的心思,竟想将之占为己有!”
允王的身份摆在这儿,圣上一母同出的亲弟弟。
况且这亲弟弟早年为助圣上登基,差点没了半条命,为此落下了心疾,没有留在上京,一直在温柔的江南养病。
对于这个弟弟,只要他不造反,一生不会有意外,绝对是荣华富贵。
可他偏不满足,心生贪婪,想把矿脉据为己有。
这些年凌云一直跟北域战乱不断,南边也不太平,每年征兵,粮草,药材,兵器补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银子。
这金矿,圣上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染指,所以才派自己信赖的弟弟亲自去监督。
他断然想不到,这个弟弟会监守自盗。
但,淮山的矿埋的太深了,要想出来绝对不是容易事。
说到这,山匪头领的声音已经出现了些许哽咽:“允王心大,他要神不知鬼不觉。”
“可那是采矿啊,怎么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不知道谁给他出主意,白天黑夜不停歇,只要早些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采矿的人全都是淮山附近的村民,日夜不歇,出了吃饭,就只能歇个把时辰,就算是牲口也遭不住,何况是做苦力的人?”
“渐渐有人撑不下去告假,可允王鬼迷心窍,又下令任何人不准告假,日以继夜,又有人死在了里面。”
“村民逐渐惶恐,生怕自己体力不支成为下一具死尸,有人耐不住,想逃出去报官。”
“毕竟允王早就防备,叫侍卫在周围画地看守,那些人还没逃出去就被抓到了。”
“死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这些人便是当时侥幸活下来的,那把火……是神威将军亲手放的!”
宋予恩震惊之余,已经猜到了原因。
允王把人不当人,牲口不如,撑不下去又逃不了,只剩下死路。
要是着火出事,事情闹大,地方又在老矿附近,允王胆子再大也不敢如何。
“好在着火之前,允王已经得到了不少好处,虽然遗憾,但在明哲保身之前不算什么。
山匪头领整理好心情,继续往下说。
“允王没有追究火是怎么起的,但不代表他能容忍知道淮山金矿存在的人活着。”
他们这些人还没喘口气,就又被追杀,踏上逃亡之路。
神威将军的兄长原在行伍,是回家探亲,恰好遇到了这档子事,从出逃开始,就是他引导所有人藏逃。
但很不幸,他的身份被允王的人发现了。
为了保住神威将军,他兄长挺身而出,以命为代价,给他们争取了逃亡的时间。
后来,山火延绵,事情越闹越大,允王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追出去太远。
圣上是他的皇兄没错,但也是一人之上的天子。
天子绝对不会允许亲王养私兵,还偷要入国库的金矿!
就这样,他们逃了出来,以流民的身份东躲西藏。
没有身份无法在城内留下,最后在距离淮山大几百里的灵玉县找了个荒山安寨扎营。
神威将军的兄长死前,曾跟他交代了许多,这些人当山匪绝对不是出路。
他想带着他们入军营,哪怕从无民小卒做起,至少比山匪身份好。
谁成想,就在他去灵玉县找县令时,他的画像被认了出来。
“画像?”宋予恩一顿,忍不住打断问道:“你们逃出来之前留下了画像?!”
“神威将军和他的兄长乃是双生,模样极为相似。”山匪头领无奈道:“在追到他兄长之前,允王曾以他偷盗宝物为名,下过通缉令。”
“后来人死了,通缉令不了了之,没想到灵玉县县令手中还捏着一份,他一眼看出来不对,把神威将军当做其兄长!”
“县令一边跟神威将军周旋,一边跟允王报信,神威将军并不怀疑,直到他在县令府内被死士团团围住……”
十个死士,对神威将军一人。
好在,允王想知道其他出逃村民的下落,下令抓活口,县令府又恰好依山而建。
神威将军假意不敌,在众人松懈之际,从后院一路逃到了山里,最后冒险滑下天坑,这才保住一命。
他不敢松懈,在天坑中靠着滴水和青苔撑了七日,确定没有任何动静,才顺着暗流找到出口。
出来后,神威将军不敢打先前一样的主意,毕竟人越多,越容易引起注意。
同时他也意识到,只要他们不死,允王绝对会继续找寻他们的下落。
索性,他做出了决定,当即带人远离灵玉县,找个地方做山匪。
他自个儿则是躲去了凌云前线,当最低等的小卒。
后来机遇使然,他一步步走到了神威将军的位置,几次想为淮山的人讨个公道。
不出例外,当年淮山山火一案早就结束,还是以刁民见钱眼开,心生歹意,妄图偷盗金矿为由。
而那些刁民,就是随神威将军离开的那些人!
官官相护,证据齐全,神威将军想找证据都没办法,只能让他们继续躲在石山寨等待时机。
这一等,正义没等来,等来了将军的死讯。
大当家说到这,早就泪流满面:“他拼了命,只是想站的更高,早些为淮山的无辜村民讨回公道。”
“可,等不到了!”
宋予恩没有说话。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沈修益背后之人,会不会是允王?
允王这些年远离上京,远离权势中心,一心在江南养身子。
可他当真闲云野鹤吗?
真正与世无争,又怎么会打金矿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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