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昕观察了严言好几日,无论是她和宫人的打闹,还是她在宫里整天无所事事没心没肺的消遣,都指明了她和其他养尊处优的小姐并无不同,甚至刚刚在前厅,面对严思月的打压,她也不曾抵抗过,任由严思月揉捏。
而现在,严言依旧穿着她平日里穿着的碧色荷花绸裙,挽着灵巧的双螺髻,但她眼里铺天盖地的凌厉,却压的锦昕喘不过气,好像要将锦昕溺死这片名为恐惧的海里。
“兄长……”锦昕抓住了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
魏青朝冷眼旁观,锦昕也看明白了,魏青朝根本不信她的身份。
“锦昕姑娘,我们回去吧。”魏青朝说完就走,也不管锦昕跟没跟上。
一切都被看透,再如何狡辩也是没了意义,锦昕收起我见犹怜的姿态,跟在魏青朝身后回了前厅。
前厅内十分热闹,连李焕都硬是抽了些时间过来露了个面。
“哟,锦昕姑娘眼睛怎么这样红?是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说,我替你教训他。”许长明笑道。
魏青朝刮了他一眼,这才闭上了嘴。
许长明在前厅待着无聊,六皇子经不起逗,严思月又忙着熟络人,他只好又盯着都弈。
他摸了摸都弈的小圆肚子:“都弈喜欢什么口味儿的月饼?”
严言一回前厅就看到这一幕,“许长明,你问的是都弈,还是都弈肚子里的孩子?”
六皇子抿着嘴,努力地憋着笑,结果还是“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许长明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我!我当然问的是他!是都弈!我可没有短袖的癖好好吗?”
都弈也在一旁帮着解释,嘟着嘴说道:“是啊,小姐,我肚子里的都是肉,怎么可能是徐公子的孩子呢?”
“你快闭嘴吧。”许长明微笑着说道。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严思月问道。
“就是你们上次来,没能让你们吃到的那道栗子烧鸡。”严言回道。
“嗯,味道确实不错,我要吃鸡腿。”许长明冲着栗子烧鸡就伸出了他的手。
魏青朝眼疾手快的挡下了,将它夹进了自己碗里。
许长明哼了一声,“又不是只有一个!哎?鸡腿呢?”
六皇子满足的咬了一口,“真不错,又甜又糯。”
许长明默默的撕下鸡翅,有一个算一个,能吃到嘴里就行。
等小厨房的菜上的差不多,严言也落了座。
锦昕看到严言碗里不知从何时多出的鸡腿,愣了愣。
一桌子人侃天侃地,几杯甜酒下肚,许长明和李沅勾肩搭背,相见恨晚。
好几次说话都差点越界,多亏魏青朝坐在旁边,随时都能堵上他们两的嘴。
宫门就要下钥,严思月和许长明还要出宫,严言也不好多留,只好早早散了,叫红雀去送严思月。
魏青朝架着如同烂泥的六皇子回了宫,锦昕也回了偏殿,前厅便只剩下打扫的宫人和严言。
“娄小姐一个人待着真的没事儿吗?”都弈看着西偏殿紧闭的房门问道。
“我叫过了,她不肯出来,我总不能强行破门而入吧。”严言探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偏殿。
“都过了这么久了,也该想明白了,怎么还不出来呢?你今晚也还是守着,真怕她想不开了。”严言担忧道。
送走了一行人,和关阁安静了下来,锦昕房里的两个宫人也跟着在前厅打扫。
趁着宫人不在,她打开衣柜,翻找魏家的玉佩,可这块玉佩好像失踪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背后忽然响起侍女的声音,锦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讪笑道:“正是呢,今日中秋,忽然想起母亲来了,就想着找出玉佩来看看。怡乐,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锦昕正要伸手去拿,怡乐避开了锦昕的动作,举起玉佩。
“今日是中秋,姑娘可以好好赏月,拿着玉佩睹物思人,只会让姑娘心里更难过。”怡乐收起了玉佩。
锦昕这才明白,从她假装魏莺儿女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人发觉了。
之前在大殿上,听到魏青朝要处置她时,她心如止水,她在来之前就早已听说过魏青朝绝不是莽夫之辈,她才会以为魏青朝是担心因为她一个,而让启盛受到威胁,所以才无意于她的生死。
锦昕现在才明白,魏青朝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真的魏锦昕,她想不明白是哪一环出了差错,为何会让魏青朝等人疑心。
红雀送别了严思月等人,回来就发现前厅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严言也窝在了被窝里。
“今天怎么休息这么早?”红雀问道。
严言从被窝里伸出头,“还不是今天累着了,又喝了几杯酒,虽然那酒没什么味儿,但是我一喝酒就犯困。”
严言话都没说完,就又瘫倒在床上,好像手肘已经支撑不了她的身体。
红雀见状,拿走了床边的蜡烛,放在了榻上,今夜严言喝了酒,还不知她半夜会出什么事儿,红雀只好在榻上将就一晚。
阴霾的天气从白天持续到了夜里,空中的明月也被乌云层层遮起,房间里若是不点灯,眼前便是乌黑一片,连起身也困难。
娄元诗躺在床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门外巡逻的侍卫,一队人整齐的走了过去,娄元诗也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的长发环在了她的颈上,她伸手想要将头发拨开,却怎么也拨不动。
娄元诗察觉到不对,冷颤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还来不及动弹,颈上的一圈头发就突然收紧,她拼命的抓住脖子上的头发,她若是松手,下一秒一定会身首异处。
“呃……嗯……”
都弈听到娄元诗殿里的响动,正想要往前走两步仔细听听,娄元诗身边的侍女就拦住了他。
“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进去!”
越是这么说,都弈就越是觉得有鬼,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了门。
娄元诗的床铺里站了个人,半跪着,双手拿着娄元诗自己的长发勒在她的脖子上。
“放手!”都弈的一声低喝,将那人吓得脱了手,那人一翻身跳出了窗子,逃之夭夭。
“咳咳……告诉你家郡主,不要惊动别人。”娄元诗一边咳一边说道。
都弈不放心娄元诗一个人留在这里,但又怕再晚些就捉不到人了,只好用被子将娄元诗裹紧,一并扛去了严言的卧房。
“怎么了?”严言睡眼惺忪。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都弈把被子放在了她床上。
“什么呀这是?”严言轻轻将被子往下拽了拽,就看到了里面心如死灰的娄元诗。
都弈心有余悸的说道:“娄小姐刚刚差点被歹人勒死!小姐今晚上和我说了几句话,我便一直都没睡着。就在刚刚,我听见里面有异响,我一踹开门,就看到娄小姐的床铺里面站了个人,拿着娄小姐的长发想要勒死她!可是我守了一夜,压根就没看到有人进娄小姐的屋子啊,这也太奇怪了些。”
娄元诗被裹在被子里直抖,冷汗和眼泪流的她整张脸湿漉漉的。
“封宫,叫侍卫来,今夜一定要将这人找出来!”严言怒道。
“不行不行,不要惊动任何人,我知道是谁。”
严言搂住无力的娄元诗,“元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了解我的。”
娄元诗吸了吸鼻子,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就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才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你家里的姐姐就已经够你喝一壶的了,何必再来管我的事儿。”
“你要是真的还在乎我们的交情,你就告诉我。”严言扳正她的脸。
娄元诗沉吟片刻,说道:“是我父亲,自我母亲走后,我的地位便大不如前,我父亲为了攀上太子这颗大树,便将我许给太子当侧妃,可我成婚当日,你也看到了,天不遂人愿,没能让我父亲攀上这根高枝儿。”
“就因为这个,就要置你于死地?”严言问道。
“在娄家,一个没了母亲的嫡女,虽然没能帮到家里,但也不至于没了用处。可我那姨娘心思歹毒,一直在我父亲耳边念叨,说李桢已经是不行了,如果还留着我这条命,以后只会妨碍娄家扶持别的皇子,她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既然嫁给了李桢,以后必定会帮着李桢对付娄家。”娄元诗自嘲的笑了一声。
“小姐,我方才要进去的时候,娄小姐的侍女死活不肯让我进去。”都弈说道。
“红雀,你现在去库房里封些银子出来,塞给锦昕身边的怡乐,就说现在和关阁人手不够,叫她陪着你去看看,都弈,你也跟着去,务必将元诗身边的那两个贴身侍女制住。”严言吩咐道。
都弈去库房里寻了根绳子,红雀去东偏殿找来了怡乐。
严言问道:“想要杀你的人,应该就是你身边那两个贴身侍女吧?”
娄元诗止住啜泣,回道:“那是我姨娘的人,如果抓了她们,娄家必定会发觉。”
严言安抚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相信我就好,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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