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宫里的鸽子吃饱了食儿,站在各宫的房檐底下叫个不停。
红雀叫醒了严言,“不是说今日要去看二皇子选正妻吗?怎么还不醒。”
“你先去叫元诗,我一会儿和她一起去。”严言不肯出被子,带着鼻音闷闷的道。
“娄小姐早就收拾好了!”红雀强行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
严言重新钻了回去,“去那么早也没用,她们有多麻烦,你又不是不清楚,人到齐了还要等皇后,皇后午休起了才领着浩浩荡荡的人去林子里转悠,等转个差不多了,还要再把二皇子叫过来看看,我去这么早干嘛呀?”
红雀拉开最外面的一层帘子,“小姐,现在是中午了,你吃过午饭,收拾一番也差不多了。”
“中午?”严言拉开纱幔,看了看外面,还真是中午。
她不情不愿的起了床,“锦昕昨晚几时回来的?”
“小姐刚睡下,她就回来了。”
“她一个人?”严言问道。
“还带着皇上新赏给她的侍女。”红雀回道。
看来皇上这下是真的打算放过锦昕了,连怡乐她们都被叫回了养心殿,锦昕身上所背负的所有能制衡启盛的条件,都因为她嫁给魏青朝的要求而全部作废。自此以后,锦昕也是真的要一个人在启盛浮沉了。
严言一拍额头,严言啊严言,怎么还替锦昕担心上了,人家好歹也是小侯爷的侍妾,怎么着也有个靠山。只有你在这宫里无依无靠的,忙着活着就算了,怎么还有空担心别人。
“小姐,许公子又来了。”都弈无精打采的在门口通报。
严言一听就知道许长明今天也是飞进来的,“今天我有事,叫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许公子说,说不定他跟您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呢。”都弈回道。
也是,皇后是他姑姑,肯定是同一个地方了。
“让他等着。”
虽然说的时候十分嚣张,但在面对许长明三番五次的催促之后,严言烦躁的恨不得回去上一个时间点收回这句话。
“你们家郡主还得收拾多久啊!”许长明瘫在前厅的榻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许长明在自己的住处。
“别催了,听的我烦死了,你这么能催,以后去当催生婆一定能名震天下。”严言道。
“你终于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看娄小姐都快要回去继续睡了。”许长明埋怨道。
“你当人家娄小姐跟你一样啊,没事就睡觉?”严言说道。
娄元诗刚进来就听了一耳朵,“我刚还真的想再回去睡会儿。”
“怎么连你也拆我台啊!”严言拿扇子拍了拍元诗的胳膊。
娄元诗自那日的事儿之后,看开了不少,也不执着于生死情爱之中了,整日里忙着看书作画,闲时还会下厨做一两道小糕点叫人给李桢送去。
严言十分欣慰,也沾了李桢的光,整天跟在元诗屁股后面蹭吃的。
“你姑姑这回给二皇子选正妻,为什么叫严思月张罗啊?”严言问道。
三人一边往皇后宴请众人的林子里走,一边悠闲的看周围的风景。
“还不是陛下上次夸的那句,说严思月和皇后的性子相像来着,我姑姑人多小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听皇上说严思月像她,那当然是要把严思月好好培养一番了。”许长明摇了摇扇子。
严言在心里笑笑,说是培养,不如说是在变着法儿的为难严思月,叫她知难而退罢了。不过皇后野心太大,世间之事本就两者不可兼得,她一边想要用严思月牵制严家,给自己扶持的皇子最大的支持,一边又不想严思月威胁到她的地位。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就算严思月嫁给李焕,那严府也是能帮的帮罢了,真要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严治竹第一个大义灭亲。
“听闻,表哥最近倒是用功,日日抄写了经书往占秘司里送,说是给皇上皇后祈福,皇上大为赞赏,估计不久就要放他出来了。”许长明说道。
娄元诗心紧了一下,想也知道许长明这话是提醒谁的。
“不过,李桢这正妻的位置是要留给哪家的姑娘啊?一天尽看着你姑姑给张罗着,也没见真的娶个正妻回来。”严言问道。
“你怎么不说他原先是太子呢?太子纳妃那当然要精挑细选,那可是以后要执掌凤印的人,你也别在这替楼姑娘打抱不平了,那时皇后选她的时候,基本是带着后宫的想法去选的,谁能料到这个啊?”许长明说,也是替娄元诗这一番遭遇惋惜。
“前面就是皇后娘娘宴请的地方了,咱们是直接过去吗?”娄元诗问道。
“不用,你们在这里站一会儿,我去瞧一眼。”严言先行一步。
红雀担心的“哎”了一声。
许长明在一旁摇着扇子,“放心吧,你家郡主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你还怕她吃亏。”
红雀撇撇嘴。
严言刚绕道假山下面的一个背坡,就听到了那边二皇子的声音。
“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二皇子妥协道。
“不行,你说好了要娶我做正妻的,现在又要我做侧室,我不愿意。”一个严言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我娶她又不是我想娶她,还不是你那姑姑的主意?”
“你再这样说,我就遂了你的意,你娶严思月,我嫁三皇子,我们今后分道扬镳!”那姑娘带着哭腔说道。
严言越听越不对,这哪是皇后宴请众人的地方,这分明是二皇子跟别家姑娘的私通现场。
听二皇子的话,事情果然如同严言所料,皇后又提了要将严思月塞给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在那头又哄道:“你别担心,等我登上了皇位,我一定娶你过门,到时候你若是在意这个严思月,大不了我废了她就是!”
二皇子说的斩钉截铁,好像已经拿捏住了严思月的命脉一般。
那姑娘破涕为笑,“这可是你说的!我可都记着了。”
严言站在假山后面,虽然看不到脸,严言也大概猜出这姑娘的身份来了,这姑娘的父亲是通政司的参议,前世就是因为这姑娘,二皇子和柳嫔没少起争执,如今,兜兜转转,二皇子还是栽在她手里了。
严言轻轻的站起来,想要看看这姑娘的侧脸,是不是和她猜测中的一样。
她刚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棕色背影,她连忙蹲了下来,棕色的背影站在假山的高处,可不就是桂嬷嬷。
二皇子还在那边和姑娘调笑,严言已经想到这两人即将面临的恐慌。
忽然,桂嬷嬷的脚边突然多出两只手来,严言根本来不及开口提醒,那两只手便捉住了桂嬷嬷的脚踝,狠狠的往后一拽,桂嬷嬷失了平衡,疾呼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桂嬷嬷身前的假山只有膝盖高,她站在那处偷听时,胸有成竹的握着帕子,没有扶着任何东西。底下全是坚硬的的石头,宫里为了假山能更自然些,未曾打磨,便立了上来,如此毫无防备的掉下去,桂嬷嬷是真的没命了。
“啊——”姑娘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园子,所有人都往这边聚来。
严言默默退去。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严言?”娄元诗担心的问许长明。
“我去看看!”红雀顺着严言去的路跟了过去。
许长明听到那尖叫声也是一惊,“不会不会,她那么机敏,真要有什么肯定会回来找我们,一定不会自己去。”
许长明指尖轻颤着收了扇子,原地走来走去,正想着要不过去看看,就看到严言走了回来。
“出什么事儿了?”许长明捉住严言的双肩问道。
“桂嬷嬷,可能死了。”严言说道。
“怎么会?”娄元诗问道。
虽然严言嫌桂嬷嬷整天笑的像个假人,但也没想到真的会看到这一幕。
红雀跑回来看到严言的身影放下心来,“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方才我在人群中好一顿找。”
严言拍了拍红雀的肩,“桂嬷嬷怎么样了?”
红雀摇摇头,“不成了,我虽未走近,但也看到那里花白一片,还流了那样多的血,估计是不行了。但是桂嬷嬷一见到皇后娘娘,就对皇后说二皇子和沈兰月私通,说完就没动静了。”
果然是通政司参议沈家的,世上的事还真是冥冥之中都定了,严言想。
“是谁推了桂嬷嬷下去的?”娄元诗问道。
“不知,但大家都在传,说是沈兰月指使身边的侍女推下去的。”
严言脑海中闪过方才的一幕,那只熟悉的手,别人认不出,她绝不会认不出,尤其是手腕上的玉镯,那是严思月第一次进宫时,皇后赏给严思月的绿纹翡翠。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忍受不了桂嬷嬷和皇后明里暗里的威胁,严思月还是动手了。
皇后失去了这样一个得力的人,现在怕是已经癫狂在寻找凶手了。不过倒也是罪有应得,虽然她并不是真的想将严思月嫁给二皇子,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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