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飞升期一击的时候，江听浪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赶过来一看。
果然，叶凡煦不装了。
凌虚宗的这群蠢货终于知道她们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护着的小师弟，是个什么东西。
事情，与江听浪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
今生，凌虚宗几人在知晓叶凡煦在装的时候，远远没有前世来得凄惨。
他在那一片废墟之外看了一眼，转身欲走。
但唐灵韵却忽然追了上来，她一双眼里盈满了泪水，从前高高在上的清冷姿态完全不在，她恳切的看着江听浪。
“听浪，你别走。”
“当初是师尊错了，师尊对不起你，如今师尊跟你师姐她们也都受到了惩罚，你……能原谅我们吗？”
她挡在江听浪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哽咽的声音充满着小心翼翼。
江听浪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嘲。
悔过了？
求原谅？
唐灵韵后悔的，根本不是因为误会，伤害了他江听浪。
而后悔，为了叶凡煦伤害江听浪，从而导致了她以及凌虚宗落得如今的田地。
她悔过，不是单纯的为了让江听浪原谅她。
而是为了她和凌虚宗日后能够不被仙门总会以及十大仙门针对而已。
因为一个谎言。
就如同前世一样。
她一身腌臜的哭着对江听浪说对不起，求江听浪原谅她的愚昧，哭的也只是她自己不能再飞升的命运，哭的，是她最后落得被魔族在江听浪面前肆意侮辱的痛苦。
江听浪早就已经，将凌虚宗的所有人都看清了，看透了。
以至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唐灵韵，甚至嘴角还勾了勾。
“灵韵尊上在说什么，你我之间，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唐灵韵期待的看着他：“对，你我之间，不谈原谅不原谅，毕竟……师尊如父，而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她甚至，刻意忽略了江听浪口中的那一声，灵韵尊上。
江听浪淡淡道：“我与凌虚宗，早已是死敌，原谅二字，从来不存在于你我之间。”
凌虚宗欠他的，是前世的倾心以付，是前世四十九金的气运，是前世的一条性命。
是今生多次追杀，是今生的多次苦苦相逼。
有这些横亘在中间，哪里还能谈什么原谅不原谅？
更何况，他对她们，从前世开始，就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唐灵韵的脸色，在江听浪说出这句话之后，骤然变得惨白。
“听浪……可从前，我们都是被蒙蔽的啊！都是你小师弟蒙蔽了我，让我以为，你变了。”
“你师姐她们对你的追杀，也非我之意，为师……为师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怎么样。”
“就像当初为师误会你给叶凡煦那个孽障下毒，那时候，为师见你被鞭打了，为师心里也是心疼的，当时为师心里想的就是，只需将你关上几个月禁闭，以示惩罚。”
“但……但为师没想到，你如此的固执和决绝，竟然直接挖出了灵源，离开了凌虚宗。”
“一切都是误会啊！”
江听浪低头看着唐灵韵，嘴角忽然勾了勾。
说清楚也好。
免得让她再有自己日后会原谅她的错觉，从而死磕凤翔，破坏师姐的计划。
“是吗？你从来没有想过挖出我的灵源，赔给叶凡煦？”
唐灵韵怔了一下，当初，的确是有过这种想法的，后来他自己挖出了灵源，她也就顺理成章的换给了叶凡煦。
可现在，她坚决地摇头道：“为师在你眼中，就是那种人吗？你是为师亲手养大的，你的天赋如何，为师是知晓的，挖出了你的灵源比要你性命还要严重，为师怎么可能会如此对你？”
“是么？既如此，我当初挖出来的那一枚灵源，为何会在叶凡煦体内？”
唐灵韵一怔，她当初不是已经请了勾陈长老一起，将叶凡煦体内的灵源封住了吗？
江听浪如何得知？
她望着江听浪，声音哽咽：“听浪……那时为师被蒙蔽，叶凡煦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为师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好暂时将你的灵源换给了他。”
“一切都是叶凡煦的错啊！”
“师尊真的知道错了，师尊如今不求你回凌虚宗，只希望你心里还能认下师尊，从今往后，师尊定然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江听浪后退了两步，却忽然抬头看向了唐灵韵身后：“臧阴前辈，弥桑前辈，你们应该都已经听到了，唐灵韵已经亲口承认，她使用过更换灵源的邪术了，日后在审判大殿之上，还请两位前辈出面作证。”
唐灵韵一愣，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了头，这才看到她身后的半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名飞升期。
臧阴的女声道：“放心，我已经用留影石全都记录下来了，如今这下，凌虚宗可是抵赖不得的了，擅用仙门律法中禁用的邪术，足以将凌虚宗从十大宗门之中除名！”
唐灵韵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听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你……你……你难道真的不念及，为师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若不是我，你只会明珠蒙尘，永远也没有踏入仙途的一日！”
这时，弥桑忽然道：“唐灵韵，你此言差矣。”
“即便江听浪生在南方，但每隔五年，十大仙门都开山收徒，有弟子去南方摆测灵台，只要三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有资格参加。”
“当初，你带走江听浪那一年，我炽阳宗，正好在南方的各个村落，摆上了测灵台，若你当时不带走江听浪，他如今，很有可能就是我炽阳宗的弟子！”
唐灵韵脸色白了一下，她望着江听浪：“可我对你多年的养育之恩，是事实啊！”
此时，臧阴女声也笑了：“听说，江听浪从无极魔崖里面，带出了不少塑源草，唐灵韵，你说若是有人在当时给你十枚塑源丹，让你养大一个孩子来报恩，你愿意吗？”
“不是这么算的……恩情不是这么算的……”
臧阴的男声叹了一口气：“江听浪对你凌虚宗，何止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已经是滴水之恩，涌海相报了。”
“你们对他那一丁点恩情，他早就已经还清了，而从他八岁出入各大秘境为你凌虚宗寻找异宝开始，就是你凌虚宗欠他的了。”
“你等不仅没有学会他的报恩之举，反而恩将仇报！”
“少说什么被人蒙蔽的话，即便真的是被人蒙蔽，那你等也该遵守仙门律法！”
“就连天枢长老都一再保江听浪，你们却罔顾仙门律法，一次次对他行追杀诬陷之举！”
“如今掉几滴眼泪就想求得原谅，呵，即便是他江听浪原谅了你们，仙门总会与十大仙门也不会原谅你凌虚宗。”
唐灵韵被臧阴一番呵斥，无助的看向江听浪。
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往下掉：“听浪，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想起从前，你还未曾辟谷，为师曾亲自下厨，替你做了一桌南方的饭食。”
“你那时吃得又快又急，为师心中心疼极了。”
江听浪点点头：“吃完那一顿饭之后，你就让我发了天道誓言。”
唐灵韵一怔，当初，她也是看到那么多人都来了她凌虚宗要江听浪，害怕江听浪日后会被人夺走。
更害怕江听浪日后修为超过她之后，对师门做什么，更怕江听浪学坏。
所以才让江听浪发了那样的天道誓言，不能伤害凌虚宗中，她和他的三位师姐。
现在想起来，唐灵韵忽然又有些后悔。
为何……她当初不让江听浪发誓，永远不背叛凌虚宗，永远不背叛她呢？
她只让他发了那么小的一个誓，以至于现在约束不了他任何。
“为师……为师也是怕你学坏，否则，为师怎会只让你发誓不伤害为师和你的三个师姐？”
“当时我年幼，又才刚刚入门，你是怕我付不起天道誓言的代价，所以才选了一个代价比较小的誓言让我发。”
江听浪毫不留情的点破了她。
唐灵韵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能说的，她已经全都说了，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听浪，要为师如何做，你才能原谅为师？”
江听浪微微垂眸，轻声道：“要我原谅，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唐灵韵绝望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当初我失去了一枚灵源，是天枢长老以及我如今的师父师姐们的帮助，才得以让灵源重生。”
“而，让我失去灵源的罪魁祸首，你，以及你的几个徒弟，将你们的灵源全都挖出来，喂我的狗，我便原谅你们，如何？”
他声音，是一贯少年的沙哑质感，音调也平平，听起来疏离又冷淡。
唐灵韵听到这句话，瞳孔都猛的收缩了。
她知道，是有让灵源重生的仙丹。
但当初江听浪服下了那让灵源重生的仙丹之后，天上可是降下了整整一百道，连飞升期都难以抵挡一道的雷劫啊！
若不是江听浪有上界的凤凰影魄替他抵挡，还有仙门总会的十名飞升期替他抵挡，他早就已经死了！
那丹药，是逆天而行！
若她现在挖出灵源，断然没有再让灵源安然无恙的重生的机会！
唐灵韵死死盯着江听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江听浪，你如此行事，难道就问心无愧吗？”
“曾经的养育之恩，那多年的感情，难道你真的就忘得一干二净？一点悔过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吗？”
江听浪懒得再跟她掰扯：“你的悔过，一文不值。”
说完，他转身就走，而这时，臧阴的凑到了他身旁，那女声妩媚妖娆又带着几分疑惑：“小孩，你几时养过狗，为何我从未见过？”
江听浪脚步没停下，冷淡的声音随着风飘到了唐灵韵的耳朵里。
“现在还没养，若她们真心悔过，挖出灵源赔罪的话，我就养一只，毕竟现在养了，没得喂。”
臧阴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小子，难怪天枢这么喜欢你！”
江听浪嘴角勾了勾：“天枢长老的眼光很好，前辈你的眼光也很好。”
夸自己都不带脸红的！
臧阴忍不住说：“这孩子，我都想收徒了。”
男声忽然冒出来：“你我之间，岂能容下第三人存在？”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更何况，我的徒儿，不也是你的徒儿么？”
几人说着，也都隐于天边。
龙吟那边倒是过来了几个看热闹的，但是都被臧阴用一道结界拦住了。
凤翔的热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即便唐灵韵被羞辱，此刻如此丢脸，凌虚宗也还是十大仙门，唐灵韵也还是凤翔之人。
可不能平白又被龙吟嘲笑一番！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
唐灵韵呆站在原地，脑海中回响起江听浪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胸口只剩下一抽一抽的疼痛。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不是说，江听浪居然……真的不原谅她。
即便她这个做师尊的，如此低三下四的恳求，完全放下了师尊的尊严，放下了飞升期的尊严，去跟他道歉。
唐灵韵眼里的泪水不曾停歇，但眼神却从一开始的悔恨变得愤怒。
而这时，沈霜蝶用手臂撑着自己，爬了过来：“师尊，我就说过，江听浪已经无情无心。”
“或许，他从前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没有那一场诬陷，他也会变成这样，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若他真的将我们当成家人，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但你看看大师姐的下场，再看看我，还有您自己。”
“江听浪……根本不可能原谅我们啊。”
“师尊……考虑考虑我当初的话吧，若是能……”
沈霜蝶知道周围有耳朵，所以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但她知道，唐灵韵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话。
唐灵韵愤怒了一会儿，眼神重新变得迷茫起来。
江听浪……不原谅。
凤翔也容不下凌虚宗了。
而且，听江听浪的意思，此次回到昆仑之后，还会状告她使用换灵源的禁术。
这种禁术，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来着？
好像是关进昆仑仙狱思过……
昆仑仙狱是什么地方，她不是没有听说过。
她不能进昆仑仙狱。
唐灵韵抿着唇：“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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