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锦到达紫宸殿时,齐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招呼她坐在了自己旁边。
他没有问她为何去了这么久,也没有问她为何笑着出去,丧着脸回来。
他总是会留给她面子和尊严。
“治国安邦,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这些叶太师怕是都教了小云锦了。”齐川收起那本《治国策》。
“是,这些幼时都读过背过。”
“那便好,那我们便看些政事处理。”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只想多教会她一些,已经学过的,再说也无益。
“河清水患,有人写奏折说是当地太守将银钱私通了,私通钱财,收受贿赂,乃是大罪,小云锦认为要如何?”
“陛下,这河清太守一向都是清正廉洁,我也是有所耳闻,只是……”
“小云锦说的是,可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河清太守在河清地区当了十余年的太守,朕将他两次调离河清,给他升职,后来他又因为犯了事,给其他部门贬了下去,虽官职不同,可依旧在河清。”
“那检举揭发他的是何人?”
“是前年中举,如今在视察司当值的巡使。”
“那陛下是要惩治河清太守吗?”
“河清太守虽有渎职之嫌,可他在河清待了十年,而且此次贪墨证据确凿,但银两也不算多。他老家就在河清,家中有个倔脾气的老娘生着病,也是难得的人才。而且此案牵连甚广……”
齐川详细给叶云锦分析着背后原因,教她如何处理才能够两全其美,得一个折中的好法子。
最终,齐川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也算是把此人的一身才华都用到了极致。
“陛下真是谋略过人,要是换做我,怕是将那河清太守罚了。”
“小云锦这才第一日,有此觉悟已经是难得了,来,咋们接着学。”
“……”
女子一向不得干政,可听着齐川讲述这些政治上的周旋,为人处世的折中,让她觉得,这些深思熟虑的政治很是神奇,令她想要探索,想要了解更多。
听了齐川的讲解,她也逐渐明了,甚至有时自己也能举一反三,并且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之前被齐修言威胁的气也都消了,叶云锦只想再多了解些这种政事的处理方法,想象着要是她以后遇上了,要怎么解决。
连着好几日,叶云锦都是与齐川一同宿在紫宸殿,学习处理政事的。
叶云锦还让碧桃将自己生活常用的东西都给搬了过来。
等她学得差不多了,齐川便将奏折教给她,让她自己处理,自己则是坐在边上假寐。
叶云锦有些惧怕,处理的时候不但要模仿齐川的笔迹,而且还要深思熟虑万万不能出错。
她要是出错了,受苦受难的都是底下的老百姓。
每日都是殚精竭虑的,实在是劳累得很。
她想要偷个懒回凤仪宫休息一会儿,可是一想到凤仪宫那被齐修言挖了的绿梅,就不敢回去。
她要是回去了,齐川跟着她回去可怎么办?
她到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解释。
只能是硬着头皮忍着受着,处理着奏折上那些简单的事情。
二月,柳梢沾绿了烟波,绕堤三分春色。
烟雨蒙蒙,梦入江南。
空气染上了潮湿的气味,整个京城都在一片细雨烟雾缭绕之中。
房屋外的瓦片被细雨洗刷得发黑,街上的青石板砖也露出崭新的藏蓝色。
东宫。
齐修言漫不经心地坐在案桌前,对着面前的小轩窗出神。
他穿着象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手中拿着一块玉珏把玩,那双狭长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朦胧和愁绪。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屋子里即使熏着香,还是有淡淡的霉味。
他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上次见她时的场面,当时她眼中那么无助,还有她说要死的时候,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刺痛。
他真的担心,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当如何?
他只是深深地喜欢着她,想要得到她的回应,绝不是想要伤害她……
他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看到她那一副任人摆弄的模样,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他的心也在跟着刺痛。
那若是有下一次,他便……对她好一点罢。
齐修言起身,象牙白的袍子擦过金丝楠木书桌。
他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面朝皇宫的方向。
听闻她已经在紫宸殿住了有小半个月了。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老东西吗?
有些人,活得实在是太久了。
也该歇一歇了。
“疾风。”
齐修言叫了一声,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动作实在是太快,不能让人看清是从何处来的。
“老东西最近身体太好了。”
留下这么晦暗不明的一句。
“是。”
说完,疾风立刻消失不见。
齐修言不愿意看着那样的美人成天跟一个老东西混在一起。
月白的玉珏在指腹之间摩挲,只是稍稍一用力,便化为齑粉。
——
“陛下,这户部侍郎的折子怎么也在我这儿,说是国库空虚,工部和兵部都急着要钱,这事还是得您来定夺。”
叶云锦今日上身是一件淡蓝色暗花长衣,配着一条靛蓝色八幅湘裙,一支翡翠荷花簪,配着玉桃耳坠。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醇浓染春烟,端的是琼姿花貌。
“那便由小云锦定夺吧,朕实在是累得慌,想要歇一歇。”
这小半个月,齐川手中的奏折,大多数都是叶云锦在处理,并且从未出过差错,甚至就连笔迹也没有人怀疑。
她到底是书香世家,祖上还是当过宰相的,所以叶云锦在治国方面,也是一点就通,这些奏折看起来得心应手,处理得很是恰当。
她在处理事情上,比齐川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和对女子的包容。
一晃,又是小半日过去。
叶云锦伸了个懒腰,叫宫女端盆过来洗了手,朝着紫宸殿的紫玉珊瑚屏榻走去。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等用过了晚膳,再出去走一走。”
叶云锦叫了一声,躺在榻上的人没有应声。
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齐川额头以及两鬓都有很多的汗珠,脸也红红的,眉头紧锁,瞧着像是梦魇了一般,很不舒服。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叶云锦慌了神,拔高了声音,试图唤醒齐川。
她将白皙的手放在齐川额头上。
滚烫得吓人,手放在上面都被烫得隐隐发痛。
“传太医,快传太医!”
身后的婢女连忙去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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