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慕莞齐还要说下去,陆老夫人终于不耐烦了。
她重重的掷下茶杯:“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哪里还有半点主母风范?阿渝,这就是你找的好妻子!”
她转头望向陆渝,语气十分凌厉:
“慕莞齐把陆家架在火堆上烤,眼下又在此处闹的鸡犬不宁,你竟还不肯休了她!”
云禾也适时上前,楚楚可怜道:“阿渝,她骂我....”
陆渝抿了抿唇,他一抬眼,望见面前的慕莞齐,发髻散乱落在肩头,衣裳也变得皱巴巴的。
因着刚刚激烈的责问,神色已然扭曲。早已不复当初的风华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
陆老夫人还在劝:“就算慕氏对你军中有助,可倘若你另娶高门新妇,自然也另有助益,你又何必捆在慕氏身上不放呢?”
“你若担心休妻于你名声有损,不妨一纸和离书,放了慕氏归去。”
“这样,也算是好聚好散,给彼此一个体面。”
陆渝的语气这才有了松动:“倒也是这个道理。”
眼见着陆老夫人终于劝动了陆渝,云禾更是随时一副欲取而代之的模样,慕莞齐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情深不悔都是假,权衡利弊才是真。
“既如此,那就请将军拟定和离书,从今往后,你我一别两宽。”
望着神色间满是冷漠,毫无半分眷恋的慕莞齐,陆渝觉得心头堵得慌。
他要跟她和离,她就半点不伤心么?
他怔怔的望着他,心里第一次有了深深的疑惑,觉得仿佛看不清也看不透眼前风雨相依七年的女子。
她从前是那样鲜活明媚的一个人,爱撒娇,爱打闹,爱吃醋。可为什么如今望去,她的眼中却只有死寂的冰凉?
他要离开她了,她为何不伤心?
他说不出原因,却总觉得不该这样。
云禾扯着他的衣袖:“将军,笔墨已备好,快些写和离书吧。”
陆渝如梦初醒,这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望着自己,正等他写下那一封和离书。
他怔了怔,脑中百转千回。
和离之后,然后呢?
他另娶,慕莞齐自然也会另嫁。从今往后她便会乖巧立于另一个男人神色,巧笑嫣然,举案齐眉。
他一想到这般场景,便如千万虫蚁啃食心头,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顷,他忽然就转过了身,对陆老夫人说道:“母亲,和离一事,不如再等些时日?”
陆老夫人蹙眉,语气不满:“此等贼妇,你还要留着她做什么?”
陆渝踌躇片刻,说道:“慕氏邀宜王殿下过府,必然惹得诸皇子不满,倘若他们真的借机对陆府发难.....”
他的眉心一凝:“万一陆府有难,慕氏却已然和离归去,岂不是反而让她逃过一劫?”
.....
慕莞齐愣愣的望着他,一时间没料到板上钉钉的和离一事竟仍有转圜。
她更没想到,陆渝竟恨她恨到这地步,宁愿拖着她一起死,也决然不肯放她和离。
心脏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传来,她身形摇摇欲坠,几乎跌倒在地。
她从前总以为恩爱夫妻不到冬,人间何曾有白头,便是最悲苦离别。
可如今方知,形同陌路算得了什么呢?生离死别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的会有人,恨不能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陆渝心绪亦是不佳,他不经意一抬头,忽然见到慕莞齐神色怔怔,眼底似有晶莹之色。
她好像在哭。
可她哭什么?
她是因舍不得离开自己而哭?还是因不能救她爹娘而哭?
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今晚的一切都荒谬如斯。
他转过了头,对陆老夫人说:“待宜王一事风波过去,慕莞齐的去留,任凭母亲处置,我绝不干涉。”
陆老夫人这才认可了陆渝的说法。
她面沉如水:“慕氏惹来这桩祸事,自然不能让她独善其身。”
“和离之事,便先罢了。”
————
宜王府。
“殿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慕夫人一番苦心筹谋,本来这事儿都快成了。结果不知道陆将军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又死活不同意和离.....”
凌舒止听着属下月七的禀报,只是慢悠悠抿着茶,神色波澜不惊:“知道了。”
月七叹了一口气,神色倒是有几分惋惜:
“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陆将军为何要忽然变卦.....”
凌舒止斜觑了他一眼:“你倒是心怀仁善。”
月七苦着脸:“殿下别调侃属下了,属下斗胆说一句——陛下那道赐婚圣旨本就下得偏颇。”
“军功明明是陆将军和慕夫人一同挣来的,为何陛下却只独独答应了陆将军所求?”
月七是凌舒止心腹,因此说起话来并不避讳:“答应陆将军便也罢了,怎么之后便不管慕夫人,也不再问她想要什么了?如此这般,岂不是寒了将士征战沙场之心!”
同为武将出身,月七很是钦佩这位以女子之身,却能提枪上阵的慕夫人:
“如此巾帼女将,却被夫家薄待至此,当真是可怜....”
月七说着,却见凌舒止忽然起身,他不由得一愣,连忙追上,问:
“殿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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