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更慌,这个问题儿子没教她啊,她要咋说?
她看到了赶过来的孟厂长,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不过她这点聪明还是有的,知道丈夫不可能当着记者的面给她支招。
这个问题她得自己想办法,还不能瞎回答,害丈夫升不了官。
墙根下的孟凡急得不住嘀咕,“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听得不耐烦的江小暖,一巴掌拍了过去,孟凡这才消停,紧张不已,暗自祈祷他娘争点气。
他能不能俯视电机厂纺织厂那些鳖犊子们,就全指着他娘了!
毕亚男见到张桂花的表现,顿时来了兴趣,职业敏感让她意识到,这五年的妇女主任肯定有问题,便有意问道:“是不是孟厂长利用职务便利,调您去当妇女主任的呢?”
“当然不是,他那个人没有一点情面,吃亏是自家人,享福是外人,我嫁给他那么多年,从没享过他一点福,吃苦受累没少挨,记者同志,你还没嫁人吧?我跟你讲,挑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别看当厂长风风光光的,其实没啥意思,又沾不到一点光,还不如嫁个普通工人,实实在在地过日子……”
张桂花一着急,忍不住就说了心里话,这些才是她真正想说的。
当然她没后悔,就是想吐槽一下,老家的人都以为她现在是厂长夫人,肯定享大福了。
可谁知道她的心酸?
她堂堂厂长夫人,现在却比普通工人都混得差,天天都得干这倒灶活,她命好苦啊!
远处的孟厂长脸顿时黑了,手心有点痒,好想扇这蠢娘们大耳光子,在记者面前乱放屁,给他脸上抹黑!
孟凡如丧考妣地垮了脸,他的娘哎……怎么才坚持了三秒钟就原形毕露了?
哎呦喂!
这下完犊子了,他爹升不了官了。
他也没机会俯视电机厂的鳖孙了。
张桂花滔滔不绝地发了一通牢骚,都快收不住闸了,毕亚男全都记下了,她的创作热情已经被张桂花激发出来了,这才是她想听的,前面那些话一听就是场面话,她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这么说来,您对孟厂长其实是有怨言的?”
“怎么不怨?老家人都以为我这厂长夫人多风光呢,老孟这个不准那个不许,对自家人比对外人还严格,我比普通工人还憋屈,
当初老孟当车间主任时,一天24小时,也就回家睡五六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车间,我儿子小时候身体不好,半夜经常生病,哪回不是我一个人送去卫生所的,找他比找玉皇大帝还难,家里一点都指望不上,我这嫁了老公比没嫁还苦。”
张桂花说起以前的辛酸,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又拿出了兜里咸菜干一样的手帕,惊天动地地擤鼻子。
然后继续哭诉她这些年的辛酸史,不外乎就是孟厂长为了工作不顾家,没日没夜地在第一线。
“我公婆生病,也是我把屎把尿伺候,那个时候他刚当厂长,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我公婆不让我和他说,说会影响他工作,直到婆婆去世前,我才和老孟说,他匆匆赶回老家见了婆婆最后一面,送婆婆上山后,又赶回厂子了。”
“丧事全是我和大伯小叔一块办的,老家人都说他无情无义,我还得替他申辩,没几年后我公公也没了,又赶上厂子扩建,老孟忙得连睡觉都没时间,这回连我公公最后一面都没赶上,记者同志,我也不怕你笑话,就他那无情无义的人,厂子和我选一个,他肯定选厂子!”
张桂花口气极哀怨,神情自嘲。
她是真这样想的,她这个老婆在丈夫心里,还不如车间一台机器金贵呢。
远处的孟厂长听得清清楚楚,也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心里不是滋味。
凭良心说,他这个老婆虽然蠢,但对家庭的贡献是有的,他父母对张桂花也是满意的,临死前还嘱咐他不可以负了张桂花。
毕竟最苦的时候,人家张桂花没嫌弃他,跟着他吃苦受累,他现在飞黄腾达了,当然不可以当陈世美。
可有时候这女人办的那些蠢事,真的无数次挑战他的底限,这次也是真的惹怒他了,要是不来狠招,他这厂长也当到头了。
毕亚男两只手如飞一般,记录着张桂花的话,又问道:“那你后悔嫁给孟厂长吗?”
张桂花愣了下,随即摇头,“后悔啥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前老孟穷得叮当响,连裤衩都穿不起,我都没嫌弃他,现在比以前好过多了,我有啥后悔的。”
傻子才会后悔。
虽然她是最憋屈的厂长夫人,可那也是厂长夫人,回到村里连村长都得巴结她, 以前村长可是拿鼻孔怼人的。
张桂花猛地一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面前的漂亮女人是记者,是决定她丈夫升官与否的大人物,她怎么嘴上不把门,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完了完了,老孟肯定要让她回去种地了!
“记者同志,刚才我那些话都是瞎说的,你别写啊,我家老孟其实蛮顾家的,对我也挺好,我以前腰受过工伤,弯不下去,老孟就把我调去当妇女主任了, 但我哪是当干部的人啊,还是干磨床比较适合我,所以我就主动来车间干活了,真不关老孟的事……”
说到最后,张桂花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啥,索性闭了嘴,忐忑不安地看着毕亚男,不敢再乱说了。
孟凡哭丧着脸,这下真完犊子了。
他爹别说升官,怕是连厂长都坐不稳。
孟厂长的脸色倒还好,也没再留下来,背着手回办公室了。
毕亚男又问了些问题,张桂花谨慎回答了,都是按照孟凡教她的说的,毕亚男没兴趣了,便让她回车间干活,自个让蒋主任带她去找孟厂长,她现在对孟厂长有了更大的兴趣。
听起来是个极难得的实干家,虽然对家庭不太负责,可忠孝两难全,孟厂长舍小家为大家,这种精神相当值得报道。
孟厂长在办公室批阅文件,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对毕亚男的到来也不意外,很平静地接待了她。
过了一个小时,毕亚男才出来,脚步轻快,她现在创作激情膨胀,回去得立刻把稿子写出来,争取明天就能刊登。
第一期就报道孟厂长夫妇,这是一对平凡中透着不平凡的夫妇,她相信报道一定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也相信这个特刊一定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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