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城本来跟花兰香谈的事情也相当不愉快,正要拂袖而去,却不想花满溪进来了,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是自己亏欠她在先,既然她做了面条,自己总不能不给她一个面子。
所以林之城又忍了下来,低头一瞧,只见那碗里,一碗清汤白面,就漂浮着一些黄橙橙的鸡蛋和翠绿的青菜,可算是寡淡至极了。
他是堂堂的吏部尚书,又是世袭的国公爷,国公府的用度很大,有时候在一品居宴客,一千多两一顿饭都试过,便是在家里头,也每餐饭都有十几个菜,汤水,甜点,热菜冷菜,一个不少,这样简陋寒酸的晚餐,他还是头一次见。
便是当初在安州落难的时候,吃得也没有这么差啊!
卫国公实在没有什么食欲动筷子,但是转念一想,她们孤女寡母在乡下,想来日子是不好过的,这样一碗面,可能就是她们的日常用餐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有些怜惜花满溪起来,想着不管如何,也要吃几口。
林之城在这样的心理建设下,总算是拿起了筷子,挑起了一筷子的面。
然而,这面条入口滑、嫩,细嚼之下,竟然又隐隐含着筋道,毫不粘黏,越嚼越香。
林之城惊奇不已,又吃了一口,这一口吃下去,他才察觉这面不是他刚才以为的疙瘩汤,而是面片,并且这面条大小形状厚薄都是一致的!
这——这么薄的面片,像一片叶子似的,花满溪下去不过一阵子,她怎么弄出来的?
林之城心里好奇,嘴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哧溜哧溜的,竟然将一大碗面连汤水都吃了个干净。
这碗面虽然简单,也没有什么调味,不过胜就胜在它的口感,这样的口感,实在是太美妙的,让他意犹未尽。
林之城吃罢,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花满溪和花兰香像他的其他姨娘女儿一样掏出帕子给他擦嘴,只能尴尬地以拳抵唇,咳咳了两声,对花兰香道:“刚才我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先走了。”
花兰香没有起身,只是淡漠道:“国公爷慢走不送。”
林之城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
花兰香神色有些落寞,盯着林之城吃完的那只空碗,徐徐开口道:“满溪,这门亲事,恐怕咱们不能不认了。”
花满溪了然,明知故问道:“他胁迫你了?”
花兰香点了点头,眼泪布满了眼眶,哑声道:“他虽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但是你大舅一家还在这里,还有桃花村的刘叔他们——”
花满溪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刘叔他们都是实实诚诚的乡野人,大舅他们有轻风保护,都尚且不能躲过去,这林家人要想对付石山县的那些小商小贩,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便是不亲自动手,只消一个口信,就可以让他们的生意做不下去。
“他要我入他府中做姨娘!我对不住赵春风。”花兰香又悠悠叹了一口气,“他是好人。”
花满溪虽然认识赵叔比花兰香早,但是竟不知道赵叔叫赵春风,看来赵叔和娘亲两个人,的确是日久生了情的。
她伸手握住了花兰香冰凉的手,神色凝重而坚决道:“娘亲,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姨娘的,你和大舅他们,还是回石山,经营咱们家的云吞铺子,和赵叔一起,白头偕老。”
“那你呢!”花兰香惊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做御厨啊,娘亲昵忘了吗?我现在已经是金刀御厨了,我只要尽了宫,他们能奈我何?我怎么说也是宫里的人了,他们就是权势滔天,也不能够对我怎么样。”
“可是进宫里,那些主子也是好伺候的!满溪,娘亲不想你活得这么辛苦!不如你求求陈大人,陈大人定然有法子的,他对你有情意,娘亲也看在眼里,你若是嫁给了陈大人,好歹他们不敢在你的婚事上头做文章。”花兰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打起了陈修礼的主意来了。
“娘亲,你别慌,我让淡云和轻风留在府外了,他们会想法子救我们了。你好好睡一觉吧,我保证,明天起来,你就能回石山了。”花满溪信誓旦旦地说道。
花兰香心里酸涩难言,哑声道:“不如我从了他吧,反正也曾经做过夫妻,娘亲陪在你身边,好过你自己——”
“娘亲,你太小看我了,我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你放一百个心吧,你快些去睡觉吧,我也要回去了。”花满溪重重握了握花兰香的手,再次劝说道。
两母女都是心思重重的,总算是依依不舍地惜别了,各自躺下休息了。
次日一早,花满溪就起来了,林夫人给她送了不少的衣裳过来,她挑了一套面料最精贵的流云锦,这身衣裳是杏色的,将的皮肤衬得更为嫩白,穿好衣裳后,她一改往日的素雅,盛装打扮,描眉画唇,搽粉上脂。
两刻钟后,花满溪满意地看着铜镜中模样端庄而清丽的自己,脚步从容地出了院子,直往林夫人的正院而去。
她本想单刀直入,直接找林夫人的,但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她在院外被嚒嚒拦了下来,说是要通报,这本也没有什么,不过被拦下的,还有一个身着锦服的年轻男子。
“你,就是我爹在外头的外室所生的女儿?”此人正是林之城的独子林玉衡,他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顿在花满溪妍丽温婉的脸上,转了又转,叹气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这模样,不就是九王爷喜欢的款儿嘛。”
竟然想拿自己攀附九王爷,真是一家子都没有好东西,全是那样龌鹾的心思。
花满溪眉目冷淡,声音更是清冷:“想必这位就是卫国公世子了吧?我听说四大国公府的世子爷之中,镇国公世子十三岁便是文武双状元,十四岁就上了战场平定北狄,守护北疆,护国公府的世子十六岁中了状元,十八岁入城防营,二十岁成为城防营副指挥使,而安国公世子虽然没有这样的光华,却也是东宫羽林卫的统领,很得太子殿下青眼,唯有卫国公府的世子,声色犬马,流连烟花之地,文不成,武不就,还逼良为妾,扰人生计呢。”
“你一个外室生的贱货!你有什么资格说本世子!”花满溪这话简直踩中了林玉衡的痛脚,他恼羞成怒,顿时就红了眼,扬起手,就要往花满溪脸上扇巴掌。
“住手!你这个混蛋!你有什么资格打她!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林之城怒气冲冲地从正房里头出来,冷斥了一声。
花满溪刚才其实已经看见他的身影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明目张胆激怒林玉衡。
“爹!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奚落我!我这个世子在府里头还有一点威严吗?”林玉衡恶狠狠地将手掌收回,攥成了拳头,不忿地说道。
“怎么会呢?卫国公世子爷的名声,在朱雀街上可是如雷贯耳的,便是我这等出身乡野的村姑都听见了,听说世子爷看上了人家卖糕点的姑娘,那姑娘还是与人定了亲的,世子爷大发雷霆,将那姑娘的未婚夫的腿都打断了,又派人守着人家的店铺,不让人家做生意,断了人家的生计,便是人家想要卖掉商铺,世子爷都放冷箭呢。”花满溪刻意拔高了声音,语气里的嘲讽毫不遮掩。
“你!是你买了那铺子!”林玉衡昨晚就收到了消息,说是那老李头连夜出了京都,连带着孙家的人都走了,他怒不可竭,要去截人,可谁想到母亲突然又传话要他的人手,他做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家里知道,这才让他逃了!
他正要追查一下是谁的胆子那么大,买了那铺子,却不想这人竟然送上门来了。
“对,没错,我不仅买走了铺子,还让李老板和孙少爷写了状告血书,签了字画了押,打算去顺天府尹击鼓鸣冤,替他们讨一个公道呢。”花满溪面不改色道。
“你去击鼓鸣冤?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林玉衡打人又不用自己出手,哪里会轻易留下把柄?
“证据嘛,那日我在点心铺上买铺子,一支冷箭射了过来,伤了我一个朋友,我那朋友,不巧,也是朝廷命官,那羽箭上头,可是篆刻着字号的,只要一查,这羽箭出自哪里,不就一清二楚了吗?虽然世子没有出面,但是纵下行凶,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也够你喝一壶了。”花满溪声色俱厉,说得那林玉衡脸色瞬间就惨白了起来。
“你信口胡扯吧!你一个村姑,你认识什么朝廷命官!”林玉衡强自镇定道。
“是吗?当今户部郎中陈修礼,原是石山县的七品县令,他与我同在一个地方出来,是至交好友。还有一品居的少东家秦百亭,他与我有生意上的往来,平安侯府的沈淮沈大人,义安候府的宋家兄弟,他们都曾承过我的情,就连当今小相爷沈绍,也曾受过我的恩!我花满溪虽然出身乡野,但是不是无知村姑,我拿过御厨金刀,不日就要进宫了,你说这个状,我告不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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