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溪不知道碎叶是怎么做到的,但若当真是碎叶,必然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因此下意识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起来。那声音断断续续,有如风中残烛,真令人担心,下一刻便要彻底断去。碎叶有些痛苦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是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话。
“徐——夫人,你不要害怕,现在我锁在这地牢之中。前几日——我,因有要事,私闯皇宫,被人所,所擒拿,咳咳咳,”,“我能保证,我并无恶意,只是这锁链十分奇特,我一时脱困不得,还要劳烦你做一点事情,我出去以后,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你若是,害怕,也无妨,再过几日,我也有脱困的法门。”
花满溪只能听到他说话,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传递过去,不由心里着急,头一次恨起来,自己怎么没有武功。碎叶仿佛是怕她走了,强撑着继续道:“你若是,答应,就想个法子,进来,摘下你的香囊,浸泡在水中。这东西功效特殊,寻常人难以闻到,但是可以,刺激我的功体。其余的……你也做不了,速速离去就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兀地断开了,仿佛是撑不住这口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花满溪在原地又等了片刻,希冀他多给一点儿线索,掌心都渗出了一身细汗,被夜风一吹,无端打了个激灵。一旁的宫女拿着鱼食过来了,见她呆立在此处,仿佛入神的模样,不由有些奇怪,轻轻福了一礼问道:“夫人?夫人?小郡主还在等着呢?”
花满溪猛然回神,才扬起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意,随意扯了个理由道:“我没事,只是这皇宫颇为广大,这一处我也没有来过,故而迷了路,又不敢乱走,这才站在此处。”宫女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将那杨柳枝一般的宫灯提稳,柔声细语道:“奴婢走在前头,给夫人引路就是了,夫人可要小心跟紧了。”
回到于叶池的时候,花满溪还有些失神,倒是舒小郡主一贯有个喜好,在这池子边上喂喂鱼,白日的时候,还可朗读几篇诗词,默默背诵,此刻玩的有些开心。花满溪心里仔细盘算,其实基于徐锦非的关系,对于这大内皇宫,虽然对诸位嫔妃的感官不差,但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她并没有多少好感。
甚至她也很明白一件事,徐锦非假死,就是为了去做某件非常的事。若是成了,皇帝便得死。若是输了,她也会同徐锦非一道赴死,所以无论如何,终究是势不两立。既然如此,能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分助力。更何况碎叶武功高强,见识广博,将来若是能加入徐锦非的阵营,也必然是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花满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认为这个险值得一试。只是想到要欺瞒这小郡主,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因此酝酿了半天,才柔声道:“郡主白日里说的食谱,我想了又想,还是想入内看一看。再过些日子,我要替锦非回一趟老宅,一来是祭祖,二来是跟他的……说说话,恐怕会有些时日不能来了。因此今日冒昧,想借郡主的东风,试试能不能进去一观。”
舒小郡主靠在栏杆上,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正在找平日里她最喜爱的那条大鱼,红底白点,翻跃动作都比其他鱼类灵活,因此听了一遍,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她想了一想,只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碎叶和花满溪的熟识,只觉得花满溪难得有所求,自己总应该有点表示才是。
这藏书阁虽是重地,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堆书籍,半点金银珠玉都无,自己跟一位看顾藏书阁的老人有点交情,若是真要敲门,也不是全无机会。想到这里,舒小郡主鱼食也不撒了,拍了拍手掌,又取来帕子擦干净,才扬起脸笑道:“姐姐既然想去,青萝自然可以问一问。不过成与不成,就要看诸位看管老客卿的意思了。”
原来她叫舒青萝,以前总是尊称一声小郡主,倒是没有问及真名。花满溪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由有几分忐忑。舒青萝拉着她来到这藏书阁前,先去找登记的老伯问了问。相比于其他败絮其中的王子皇孙来说,她是真的爱看书,老伯也眼熟这小郡主,只是要入阁,老伯还是犹豫了一下,只得先向里面几位老供奉询问。
十二位供奉中,三位都跟舒青萝的关系不错,更有一位,算是她的半个老师。只是她毕竟是女子之身,教习太多,恐将来滋生不该有的野心,因此几位老供奉教导的还算悠着,更多的是把她当孙女看。这会儿老伯说明情况,一位叫做玉衡子的供奉便睁开了双眼,吩咐将人带进来。
另外两位守阁老者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道:“这几日一直关着藏书阁,也关着那年轻人,就是防着他有同党呢。这时候把人放进来,万一出了事?”玉衡子拂尘一挥,十足仙风道骨,神神道道说话:“该来的总会来,那些要来的,你关着门,难道他们就不会从窗户进来啦?青萝小娃儿不是你先看好的?多熟的关系了,她自幼长在宫中,难道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你真是越老越胆小,越老越糊涂了。”
另一位老者天机子须发皆张,啐了他一口道:“你还有脸说,青萝小娃儿本是我先看中,你个没脸没皮的,倒会抢人。旁边还有一个女子,你怎么不说?”玉衡子毫无高人形象,翻了个白眼道:“那女子气息沉滞,脚步不稳,显然是个普通的命妇罢了,青萝小娃儿乃是郡主,认识几个人又有什么稀奇的?更何况,贫道可是听说了,那鹧鸪酒,现下开的最好的酒家,就是这女子的产业。”
天机子本来还有点儿意见,听到鹧鸪酒,当即眼睛都直了。谁说皇宫无酒鬼,要不是为了大内皇宫的美酒佳肴,这地方戒备森严,规矩众多,谁想留着哇?这鹧鸪酒在他平生所尝里,算不得最佳,却别有一股风味,更为难得的是,据说原来的酒家死了之后,现今就只有花满溪一家,正在经营贩售了。
天机子不动声色地捋了一下胡须,抹去不存在的口水,一本正经道:“那就让她们进来吧,说好了啊,你到时候要给我十坛鹧鸪酒,不许抵赖!这小娘子我想起来了,不是徐家那个瘸子的夫人,金刀御厨嘛?要是她再给我做两个下酒菜,那真是,美得很,神仙也不换。”
玉衡子十分鄙夷,主动把自己的蒲团挪远了稍许,才扭头道:“老酒鬼,真不想说跟你认识。那徐瘸子可是天子的心腹大患,好不容易除去,心里正虚着呢,对那徐家的新寡少夫人,好的不行,隔三差五就有小宴。还是人家借口给夫婿守灵,偶尔才来宫里一趟。就算做东西,也是给太皇太后一类,轮的上你?”
天机子顿时耷拉了不少,随即一拍桌子,仿佛想起什么一般,义正辞严道:“来都来了,提一点要求不过分吧?再说了,这可是闭阁的时候,这个人情又不是白给的。而且老夫我,也薄有一点积蓄,就当是买着吃了,尝尝滋味都不行嘛?不是我想说宫里那个御膳房哈。那个掌厨的叫什么来着,最近上了年纪,手越来越抖了,做的都是什么呀。”
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阁楼吱呀一声,却是轻轻开了。舒青萝熟门熟路,脚步轻盈,直接就蹦上了三楼。有一次她贪看一本传记,误了时辰,在藏书阁内睡了足足一夜,旁边还有她书写的一些笔记,这才得了几位老者的青眼,从今以后打好了关系。花满溪心里哪有什么菜谱,自一进来,就紧张地不行。
碎叶如此人物,都折在这里头了,她想要做点小动作,可不就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不然露出破绽,还要徐锦非分心救援的话,说不定会耽误大事。幸而嫁入镇国公府以后,往来者都是达官显贵,也锻炼了不少,因此面上不动声色,看上去还是一份端庄典雅的清丽模样。
舒青萝选了上次没看完的青囊经,又走了几步,才在另一个大书柜上找到了一本陶庵梦忆,塞给花满溪。这皇家的藏书阁装饰得也十分清幽雅致,处处皆有许多造型别致的桌椅,每到转弯和长廊,还有不少修剪整齐的盆景。花满溪惦记着碎叶的吩咐,随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翻看了两页,就开始思考方才所见,何处有水。
按照碎叶所言,只要把那个香囊浸入水中,就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花满溪翻过第三页,视线斜斜一瞥,正听到后方有一阵汩汩的流水声。乃是一处小型假山,放在通风的地方,还有一个池子,应该是供给写多了文墨的人洗手,或者接一点来作画研墨的。她心里有了主意,小心地扯了几下香囊,将其扯的松松垮垮,才假装去那个池子边,想要看一看,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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