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总想着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再把你们母子俩接过来,可是还没有等我这样做呢,我就被一位大人物盯上了,”王春峰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道:“说是盯上,也并不准确,人家只是要我做个内应,定时有点东西给过去罢了。我若是光棍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对自己的恩人。可是我还有你们呢,我能怎么办呢?好在这十几年来,我依旧是个没出息的管家,所能传递的一些消息,也很有限。”
沈绍听到这里,面色已然肃整起来,若这男人只是个负心汉,拈花惹草没有情意,逐出去也就罢了,今日他自己坦诚,说是别人家的耳目钉子,这事儿可就不那么简单了。不管他此刻怎么想,王春峰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为了掩护你们母子,我平时连点银钱,都得九曲十八弯地托着老乡,送到你们手上。过了几年,我还另娶了一门亲事,生了个女儿,我期望监视我的这一支人,能把视线都转到京城来,不去干扰你们。”
听到这里,沈绍倒是点了点头,不失冷幽默地调侃道:“是啊,这小孩儿寻到府上的时候,脏兮兮,穿得跟个小叫花子差不许多,够隐蔽的了。得亏我巧了,遇见他领进来。”听到这里,王春峰的脸上有了一丝隐秘的痛苦,他又跪下来,梆梆给沈绍磕了个头,才继续道:“前些日子,那一头又有了动作。有个人拿来一个小药包,说是给老爷喝上。”
沈绍听闻,面沉如水,连他都没有丝毫察觉的东西,恐怕十分的不简单。果不其然,王春峰继续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提心吊胆,虽然免不得,在他们的威胁下,传一些话,做一些事,但自觉都是小打小闹,并不伤及人命。可是这一回,也太明显了,我不敢给老爷弄多了,生怕害了您的性命。可也不敢不动手,先找了几条狗实验实验,好像没什么作用,他们又逼得紧,最后,甚至在我的女儿身上,也下了这个。”
王春峰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起来,沈绍蓦然微笑,不必他再说,自觉接了话茬道:“那群人威胁你,若是再不动手,先要你女儿的性命,对是不对?”王春峰低下头去,不言语了。旁边的婉娘听了半晌,气得尖叫起来。
她之前死缠烂打问了王春峰多少遍,这人的嘴跟个蚌壳似得,怎么都撬不开。如今撬开了,却是个死局。若不是她还惦记着女儿,早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婉娘陡然站起来,想要抱着女儿离开,却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无处可去,一时十分悲凉。沈绍听完了个大概,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好像已经吞了那毒玩意,却是微微一笑,问了另外一件事。
“这麽多年来,小的时候,您就看着我了。说是管家,跟长辈也差不许多。我自己的事,我可以不在意,但是我还吩咐了您一件重要的事,现在,应该告诉我,你弄了什么猫腻没有?我约了徐……公子在一处隐秘的地点议事,你的话,传对了吗?”
沈绍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如刀一般,逼视王春峰。王春峰似乎是有些愧疚,一直低着头,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特别低声地回答道:“您约了徐公子,下午的小甜水巷见,我给传了话,说去那家新开的烟柳阁,今天一起吃个午食儿。”
沈绍心里生了怒气,但来不及发落王春峰,正要出手,先点他的穴道,制住人之后,再把这汤圆儿暂时交给信任的人看管。只是一指点在半空,整个人身形一僵,突然就闭了眼,咕咚一声,倒了下去。这一下摔的结结实实,沈绍再怎么风流英俊,那也是一百多斤的人,顿时地上闷响了一声。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天光还亮着,应该不曾过去多久,沈绍忽略了这已经是第二天白日的可怕猜想,从地上一跃而起,此刻人影全无。不单是那王春峰,就连那妻子婉娘也不见踪影,更不要说那小孩儿汤圆了。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沈绍跺了一下脚,赶紧往门口跑去,那新开的烟柳阁,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得抓紧找个人问。
徐锦非……你可顶住啊。
沈绍白衣如风,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公子风度了,一路狂奔而去。而烟柳阁里,已经乱战成了一团。徐锦非进了京城之后,便愈发的小心谨慎,生怕露出什么破绽了。老老实实生活了半个月以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开始慢慢接触一些下属和暗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他也没想着伪装十年二十年,做大事虽然需要谨慎,可也需要果断,因此慢慢地,开始伸长自己的触手。
前些日子,下属传来信笺,说是支持他的两位藩王,一位在路上遭到了别人的截杀,幸好只是个替身。不过因此,这位藩王也十分警惕起来,言谈中说及,可能会迟一些才来。另一位藩王脾气较为暴躁,当即表示会尽快赶来。有关人马多少,暗号,如何行事,几人又在信笺中略作商谈。
这一番讨论下来,徐锦非少不得要找沈绍,重新做商谈。这管家经常来传信,他也就没有疑虑,只当原来的地点有了风险,或者是临时来了什么人物。徐锦非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只带着三五个仆从,就如同那出门谈生意的富商一般,从从容容出了门。临走之前,他还在想事,明个儿得跟花满溪偷偷见一面,最近他买了个好玩东西。
只是临近那烟柳阁,徐锦非却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以往的时候,为了谨慎起见,大多约在小甜水巷,最是热闹,也最是隐蔽,此处达官贵人,来往如云,但都是来寻欢作乐的,谁也不兴记谁的脸,此地应该也不例外。但越是走进,越是觉得冷清。好像隐约能听见一丝声弦乐响,却少有人声。
难不成是沈绍转了性子,这是间雅乐的馆子,或者是汪诗诗吃了醋,不准许沈绍继续和那群女子眉来眼去了?徐锦非心里惊疑,慢慢琢磨,脸上却不露出分毫来。待进了门去,自有小厮引路,偌大个楼阁,唯有清音缭绕,不闻烟火气息。须知此刻已然是午间,若是一家饭馆酒楼,那最好,最热闹的生意,也是在午间才对。
这连个烟火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来历?徐锦非一弯腰,走过一扇小门,进入一个雅间。里面有三扇青山飞瀑的屏风,还布置了一副棋盘,几个蒲团垫子,连花都清雅些,都是些白的很正的,幽香盈盈。隔着道珠帘,坐着个女子,似乎是个抱着个琵琶。见到他进入,就自顾自地弹起来。
徐锦非凝神听了片刻,似乎是最近坊间颇为盛行的清平乐,乃是由最红的花魁月牙儿谱出来,大街小巷,最近尽是这些歌。但此地就没有别人了,只有他和几个仆从面面相觑。徐锦非等了不过片刻功夫,一位青年人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归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徐锦非认出来,这是沈绍平时随身的一个小厮,叫做阿凉。
并不是所有的小厮都出身贱籍,沈绍培养人,好把一些年轻的带在身边,他说的少,但做得多,就让他们学,能学多少,就要看人的悟性。这个阿凉在沈绍的身边,呆了也有半年多了,听说聪明的紧。见他来了,徐锦非才放松些许,但仍是问道:“你们家老爷人呢?不是约好了这个时辰?”
阿凉低着头,轻声道:“您有所不知,老爷昨个儿赴了三王爷,就是那明王的宴席,回到家,就吐了个昏天暗地,跟您见面,是前几天定好的,可是老爷实在是头疼,起的晚了,又不方便特别急切地赶路,让各路人马觉出问题,这才吩咐小的先来。小的腿快,给您报个信儿,让您别恼了,这地方是大人新找的,最是别致清雅不过。您要是饿了,也可以先上菜。”
徐锦非回忆起来,这一路远远的,不见炊烟,便饶有兴味道:“也能做吃食?可我远远地望着,这楼子静悄悄的,一点儿人气儿也没有。”阿凉的身形似乎微僵了一下,随即依旧维持这姿势,继续道:“因为这馆子,乃是新开的,属在大人名下,所以大人吩咐了,一旦您来,就不接其他客人。所以厨子们都候着呢,等您开口。另外,我们这地方别致,弄了个排烟的复杂管子,还是跟那以前有名的酒楼学来的,保证一点也不呛人,方便的很。”
徐锦非似笑非笑,良久不言语,阿凉也不多言,后背却已微湿。又过了一会儿,徐锦非才漫不经心道:“哪有主人没有来,客人就先吃了大餐的道理。我也不是很饿,这样吧,你随意上一些酒水茶点,我随意吃一吃,等到沈绍来了,我们再边吃边谈。”
阿凉喏了一声,慢慢退下了。徐锦非好似十分悠闲,还翻开了一本送过来的书,又把下属招呼过来,好像还有点指点指点的意思,指头却轻轻点了几个字,反复来回,才合上了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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