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堂燕山下了一场雨,雨水滴答滴答,冲刷着几日来人潮带起漫天飞舞的风尘。
堂燕山今日开山,上山的人很多,大雨可阻拦不了他们,毕竟这四年一度盛会足够吸引人。就算比之洛阳天选也不逞多让。
上山有三条路,只有两条路有人寻迹而上。一条是来客所行之大道。一条是前来拜师的弟子所行之试炼之道。
大道平平无常,就如万般诸事,寻常至极。小道蜿蜒曲折,步步凶险,却也暗藏明道,直上山门。所谓道万象求真便是这第一门试炼。
前来求学的弟子都会走着第二条路,时限在今天之内,若日落之前未能上山。便只能等待四年以后才能再次拥有机会。
所以,学子们都会选择在正午之前上山,其中大多数人一大清早便侯在了这里。
但山脚下凡情却没有丝毫动作,依旧独自窝在客栈里。叫了一桌酒菜,目光呆滞望着窗外发呆。
或许实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许是在犹豫着什么,桌上酒菜却未动分毫。
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来自于堂燕山的试炼,还有那许多年前就被江湖上誉为“天算”的那个人为自己设下的局。
她的局,到底是针对谁的局?
如果真如她女儿所言,想要自己不去归燕门她可以有很多简单快捷的方法,为何会这般劳心动力?
她的地位,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不难。这般折腾到底为了什么。。
仔细斟酌一下,要解释得通除非两种情况:其一,她是自己的敌人,或许因为某些自己未曾知道的原因她并不想让自己去到归燕门。
但又实在想不通,到底为了什么值得她不顾身份的对一个晚辈下手。
那么其二,便是她在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势力博弈,自己成了她们博弈的棋子。
这一点源于很早以前自己就有一种感觉,一种无时无刻被人监视的感觉。。只不过一直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那么,如此再将前两日燕流萤说的话联系起来也可以说得过去。
她是在为了帮自己,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布下局来破对手的局,同时把自己摘离局中。。
毕竟她与家母关系非同一般,如此就是要选择相信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但这么一想,自己一直以来的行动岂不是都是被她所清楚的,那又会有谁又这么大的能力来左右自己的行动轨迹?难道也是她?
无论哪种可能,都合乎情理,却又都藏着疑点和破绽。
他不愿意被人摆弄,也不愿意被人掌控。无论那个人是谁,为了什么。
又与我何干?
自己就像一位乘帆垂钓的渔夫,那些明里暗里的人就是渔夫船上的客人,他们争吵着船该去向何方,而自己,仅仅只是为了钓上一条鱼而已。
本不相干,也不冲突。船要去哪里?怎么去?我不在乎。我只要我能钓到鱼便好。
可若是你们不要我安心垂钓,那么我便让你们清楚,我的船,终究是我自己做主。
就如同我的人生一般。
山门一开,堂燕山之上便会热闹一段时间。
但归燕门西南角有一处偏僻的地方,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这里住着一位中年女子,一位谁也不认识的女子。弟子们只知道她在山门住了许多许多年,却也无人知其名讳。
不过谁也不敢轻看于她,毕竟她那唯一的一位弟子叫做燕流萤。
门中之人猜测她或许是一位师门长老一般的人物,虽然她从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阴沉的天色飘着细雨,女子孤寂的坐在院中,任由雨水侵湿她那已然暗淡的白衣。
惨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活人应有的神色,朱唇如沾血殷红,眉目清秀面若冰霜。绝代佳人之姿却又好似不喜妆容。
院中大理石做的石桌流露着年代的气息,就如同这个女子一般。明明风华依在,却似枯木残存。
一声细语:“多少年了,没有故人来看过我。”
细雨中缓缓走来一位与之年纪相仿的青衣女子,妙曼的身影伴随着桃木伞滑落的水滴来到白衣女子跟前。
一把收起了手中伞,坐在其一旁的石凳上,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人。
“他……没来么。”白衣女子开口问道。
“你应该很了解他,他不会来的。”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算默认了他的话。眼中略有一丝失望。
低声道:“那你来做什么。”
“求你帮我一个忙……”
“堂堂一国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让我帮忙的?”
“一桩旧年往事的遗留问题。”
…………
微风吹得院外林中“沙沙”作响,两人的交谈瞬间被掩盖的毫无生息。
正如古往今来不变的道理,有些事情,不能被人知道,便有有心人将她掩藏。
百里盈亦是如此,她来到这里定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虽然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但她毕竟也是谋者,所谓谋者当然不会将自己暴露到局面上。
何况乱流之中她看到了一场未知的局,一场连她都没有信心能够保全自己的局,或许今日放下过往来到这里,去求一个自己并不愿意求的人。
更多或许是为了后人能够逃离局中,当然没人知道这里的后人里面是否包含了凡情。
她只能做完一切应做之事,然后静静等待着一个契机。
凡情也一样,不过他没有她想得这般长远,或者说没有她看得这般通透,他想要的契机,仅仅只是母亲为他留下一份力量。
那叫做“阿灵”的力量。
想去的地方很艰难,自己说不好哪天就死在了途中。
有阿灵在,会让他很安心。所以他按耐着心中的蠢蠢欲动等在客栈,只为等待她的到来。
他知道,她能找到自己。也知道,在这里一定能等到她,就如他们约定的那样。
天近黄昏,离归燕门开山收徒的时限也快结束。凡情这才动身从客栈出发。
此去长行万般险,唯能腰间别着酒葫芦,背上绑着刀。
身后,跟着小姑娘。。。
上山的路前渐渐有了失败而退下来的学子,他们唉声叹息,只好走大道上山,但,只能作为观礼的客人了。
凡情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没有选择两条路中的任何一条路。
因为他很清楚,要从弟子试炼之路上山,必定得面对那个人的第二局。虽然不见得能难住自己,但恐怕时间会有来不及。
若是能早些等到阿灵,自己也许会选择去赴这一局,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如果去,便输定了。
一但进不了归燕门,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费。那只好另辟蹊径。
谋事当做足一切准备,归燕门的历史可以说他凡情是了解得通透彻底,很多年前从黑市上的一些渠道了解到。
当年创建归燕门的陵王在修建山门时另外开辟了一条山路,这条路凝结了他一生的智慧。
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一共一百三十六门阵法集结与此路,环环相扣,步步杀机。却也暗藏破解之法。
陵王心比天高,若是没有举世无双的天资,怎么能成为他的弟子?
这条路便是他为收徒而布置。这条世间少有人敢去走的路,自修建以来,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他们中不乏天资,也不差智慧。但都死在了路上。凡情并非冲动不计后果之人,敢选择从这里上山是因为以前的的确确是有人从这条路上到过山顶。
对于奇门遁甲之术自己打小也是用心专研过,多少还是有些把握,更何况自己还有阿灵跟在身边。不至于一定会输。
换一方面来讲,若是自己成功从这条路走到了山顶,那么……归燕门没有理由会拒绝自己,也没有资格拒绝自己。祖师爷定下的规矩谁敢不从?如此自己也能更加的靠近那个人的身边。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就像一个赌徒的行事逻辑,但自己没得选。
从踏出凡家,自己便走上了赌桌,赌注便是余生的岁月。成就了一场舍弃一切的豪赌。
如今,自己踏入归燕门,不过是又上了另一桌赌局罢了,只不过这次赌下了自己性命。
也许会失败,但不去做,什么也做不成。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迈出了腿,踏入了艰难万分的道。
灭道。
欲望,仇恨,亲情,爱情,友情种种情绪在他踏入第一阶时疯狂的涌上心头,拉扯着他的信念。
阿灵突然警惕起来:“迷心阵。小心。”
凡情微微笑了笑,要说实质藏有杀机的阵,自己或许会小心许多。
但这第一阶无非是考验人心之坚定,那么,第一关。自己过了。
从一开始,他便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为之而不断地努力。又怎会被这区区幻境所阻拦。
当一个人的执念强过世间万物的时候,任何多余的牵绊都不再能阻挡他。
路很长,一共一百三十六局,每局结束会有一座“长心钟。”一百三十六声响过,他便功成。
现在,第一声已经响起。他也不用再担心时间来不及。
因为,所有人都会等。
等在这儿都想知道这一位不知死活的人到底能够敲响几声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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