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准备往墓园外面走，这时，余磊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我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接通，我向他问道：“怎么了？”
“甜甜……甜甜她已经做手术了吗？”
“我不知道，后来有事和她们分开了，现在是可可陪着她……”稍稍停了停，我又向他问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你别老是摇摆不定的。”
“哥，我不摇摆了，你赶紧去找甜甜，让她不要拿掉孩子，我这就去厦门找她。”
听余磊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紧张了，因为算算时间，潘甜甜很可能已经做过手术了，毕竟，我在路上就已经用掉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你为什么自己不和她联系？”
“我打她电话了，但是她电话没有人接听。”
“我是说，为什么不早点给她打电话，你的醒悟来得太迟了……”
我看不见电话那头的余磊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是我能在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他的心情，他的呼吸声很重，很久才开口对我说道：“你是说，孩子已经被拿掉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孩子应该是不在了……这样吧，我给可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先等我的消息。”
余磊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说道：“好……好，哥，你赶紧打电话，我等你。”
“那赵琳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还没有想好……哥，你别再问那么多了，你赶紧打电话吧，赵琳那边，我自己会去解释的。”
余磊说话，已经带着哭腔，我当然知道他心里很急，但我觉得这样的着急已经没有意义了，即便能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潘甜甜的心里也已经被深深扎了一根刺，他最该应该做的是，在潘甜甜第一次找他的时候，就该给潘甜甜一个想要的结果，而不是在潘甜甜已经决定去医院的时候才醒悟过来，他已经伤透了潘甜甜的心；所以，我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多少有点消极，但我还是给可可打了电话，毕竟他是我的亲弟弟，即便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很混蛋，我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不，真正能给他机会的是潘甜甜。
想到潘甜甜，我连忙挂掉了电话，然后又拨打了可可的号码，我心里多少也有点紧张，因为接下来得到的结果，很可能决定余磊的一辈子，至少会决定他的感情，是遗憾，还是幸福。
……
稍稍等了一会儿，可可接通了我的电话，她先开口向我问道：“怎么了？”
我赶忙回道：“甜甜的手术做了没有？我弟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他想甜甜留下这个孩子……”
可可陷入到了沉默中，我更加紧张了，我不知道她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片刻之后，可可终于开了口：“你告诉你弟弟，留不了了，甜甜已经做完了手术，现在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我正在陪着她……对了，你转告你弟，甜甜在做手术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爱他了，你让他别再做无用功了，好好守着他那个前妻过日子，他根本就不配拥有甜甜的明天，甜甜以后要嫁的人，肯定是一个人杰，而不是他这样的墙头草。”
我的心一沉，继而陷入到了沉默中，而可可就在我的沉默中挂掉了电话，这种不太友好的行为，其实就是一个信号，告诉我，她在为潘甜甜鸣不平……
对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又回头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的唐果的墓碑，然后暗自叹息：时至今日，我依然遗憾自己没有在唐果离世的那一天给她一个拥抱；余磊，从这一刻开始，也将有一个不亚于我的遗憾，他是真的失去潘甜甜了。
似乎，遗憾和痛苦都是人生的主题，或早或晚，都会以一种我们预想不到的方式，来袭击我们的生活。
一阵恍惚之后，我打电话把这个结果告诉了余磊，他很久都没能开口说出话，而我和可可一样，也在他的沉默中，结束了通话。
……
离开了墓园，我又到了小县城里唯一一家精神病疗养院，里面的工作人员带着我找到了唐果的妈妈，她正在和那个病友一块儿织着毛衣，精神状态似乎比上次见她的时候要好了一些。
“阿姨，您还记得我吗？”
她看了看我，一阵摇头，然后又开始织起了毛衣。
我看着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面带无奈之色，回道：“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样，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我点了点头，又面带笑容向她问道：“阿姨，您这是在给谁织毛衣呢？……看着真好看，我特别喜欢这个花边……您是给自己织的吧，马上天冷了，您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我说完后，工作人员向我点了点头，示意就得这么哄着；果然，唐果她妈开了口，她一边笑，一边对我说道：“好看吧……不过我可不是给自己织的，我是给我的宝贝女儿织的，她现在在北方，北方天气比我们这儿冷多了，我操心她，每年都要给她织毛衣的。”
我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保持着笑容，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了。
突然，唐果她妈妈就放下了手上的毛衣，然后拍着手，又蹦又跳，对我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姑爷……你是姑爷……你怎么那么久没有来看我呀？”说完，她四处看了看，又说道：“果果呢，她为什么没有和你一块来，她都不知道我想她吗？”
我看了看工作人员，她向我使着眼色，示意我别说实话……
我难过到想掉眼泪，这真不是脆弱，或是矫情，我只是在想，如果她清醒的时候，知道唐果已经不在人世了，心里得多痛苦，而她又将因此而显得多么悲剧，她已经够悲剧了！
我强忍眼泪，编着谎话回道：“唐果她太忙了，最近一直抽不出时间，所以特意让我来看看您。”
“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来看我？”
“快了，快了……”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你们俩肯定吵架了，所以她才没有和你一起来，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没有、没有……阿姨，我绝对不会欺负她，她是真的是太忙了……”
“那你带我去看看她。”
我愕然，工作人员也是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姑爷，你把耳朵凑过来，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
我把耳朵凑了过去，她便小声对我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我出不去，我被关起来了，他们都是特务，是坏人……回头你见到果果了，你帮我带几句话吧，就说我想她了，你让她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看我，她得试试我给她织的新毛衣……”
“行，阿姨，我一定会告诉唐果的。”
“我就知道你最靠谱……这个东西给你。”
说完，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上，然后又悄悄对我说道：“上次你来，我忘记给你了，这张字条，是果果最后一次来看我，留给我的……她说，等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就把这张纸条给你……”
我懵懵懂懂从她手中接过，然后准备打开，唐果她妈却按着我的手，示意我要背对着这里的工作人员才能看，也不知道真的把他们当成特务了，还是把这种纸条当成了是鸡毛信。
我听她的指示，背对着工作人员，这才打开了纸条，这是唐果的字迹，没有错。
只见纸条上重重写着一句话：“我爱你，所以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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