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萦去看过叔父婶婶和堂弟,便回了自己的菡萏院。
流风立在院中,见她回来,立刻行礼道:“主子,人带回来了。”
院子中间,青石铺就的地上,一个硕大的麻袋躺在那里瑟瑟发抖。
流风上前将袋子解开,露出了个青青紫紫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脑袋。
正是先前污蔑飞霜的那个锦荣斋店小二。
此时他被捆手捆脚堵着嘴,一见魏萦,惊恐的睁大眼睛呜呜直叫。
“闭嘴!”飞霜踹了一脚。
店小二抽抽噎噎哭了出来。
“今日之事受何人指使,你若是实话实话,我还可以赏你些汤药费,放你出去。”
“若是有所隐瞒——看到院子外面的湖了么?”魏萦居高临下,用脚尖抬起店小二的下巴,轻飘飘扔下一句。
店小二吓得直抖,连连点头,表示会十分配合,流风便将堵他嘴的布条拿下来。
“不关小人的事啊!是晋国公府的小厮,一直跟在县主马车后面,见县主的婢女进了锦荣斋,从后门溜进来告诉小人,若是攀咬县主,坏了县主名声,就……就赏给小人五十两银子。”
店小二越说声音越小。
“你可知那小厮,是谁派来的?”魏萦冷冷盯着他问。
“是……是大小姐。”店小二低声道。
魏萦冷哼,“胡说!我与郭碧婧素无往来,更无恩怨,她为何要处心积虑坏我名声?”
“小的真没乱说啊!”店小二连连哀求,“确实是跟着大小姐的!之前大小姐进宫看郭妃娘娘需要带糕点,小人去送糕点的时候在大小姐院子里见过那个小厮!”
“哦?”魏萦福至心灵,突然问道,“你家大小姐是不是每次进宫都要拿糕点?多久去一次?”
“郭妃娘娘说自家的糕点吃着放心,因此二位小姐每次进宫前,都要差人送糕点回府。大小姐隔三差五便去一次。二小姐也去,但是她俩不同路。去的次数嘛,好像是二小姐略多一些。”
魏萦心中顿时了然。
怪不得郭大小姐与她素无往来,却也着急对她动手。
原来是做给二皇子看的!
看来这姐妹俩,都押宝在了二皇子身上,是笃定二皇子一定会继承大统,收她们入宫当皇妃么?
呵呵,真是异想天开!
二皇子早就娶了正妃,是江南道按察使的嫡女。江南道按察使掌管江浙两地的盐政、农桑、吏治,手眼通天且肥的流油,这才能当上二皇子的岳父。
这两个表妹虽然亲,娶了对夺嫡也没什么助益,二皇子才不会做亏本买卖。他身边两个侧妃的位置,一定是要留给对他有用的人的。
之前两个人为了个虚名都能掀翻天,如今为了同一个男人……
那可有热闹看了。
魏萦勾唇冷笑。
她转头吩咐流风:“把这个人交给飞霜处置,是蒸是炖,听飞霜的。”
店小二一脸惊恐,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又被堵上嘴塞回袋子里了。
……
第二日,魏萦刚起身,便听说宫里来人了。
内侍官奉了皇帝的口谕而来,被魏国公请到正堂坐下。
品了一杯极品香茗后,内侍官翘着兰花指,桀桀笑道:“圣上听闻义宁县主有梦中奇遇,醒来便文武双全,甚是惊奇。又许久未见县主,颇为想念,故而特召义宁县主赴后日的中秋夜宴。这等圣宠,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魏萦躲在屏风后面,不喜反忧,暗自心惊:
她的在赏秋宴上的事,竟然这么快就传到圣上耳朵里?
还有她编造的梦,圣上怎么会知道?
那日车里,分明只有她和飞霜两个人。
她赶紧把飞霜叫来面前问。
飞霜惊疑不定的张了张嘴,吞吞吐吐道:“婢子昨日确实将此事当做趣闻讲给众人听……可都没出咱们院子啊!”
魏萦自然知道飞霜是个忠心的。
前世她被裴琅囚禁,好不容易砸伤他从密室逃出来,却遭到黑衣人的阻拦,飞霜为了护她逃离,以身相挡中剑而死。
既然不是飞霜,那就是府里有眼线?
“此事到此为止,今后在院中谨言慎行,凡事不可声张。”魏萦吩咐道。
“你和流风平日里多留意众下人的举动,若看见有私自出府和外人勾连的,或是举止可疑的,统统将名字记下来。”
飞霜连连点头。
中秋月圆,赐宴这晚,魏萦跟着叔父进了宫。
麟德殿内灯火通明,皇帝高坐在丹墀之上,下首依次坐着太子、二皇子、四皇子。
先皇后生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大皇子早夭,皇帝便立了三皇子为太子。
魏萦坐在一堆皇室宗亲中间,借着品茶偷偷打量诸位皇子。
太子面色虚白,眼下微青,时不时咳嗽两声,一副久病之象,据说,有术士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如果断言是真的,那便还有六年时间。
六年后,她刚好二十岁,正是前世国公府被陷害的那年。
想到这,她不免看向幕后主使二皇子。
二皇子颧骨略高,眼尾细长上挑,脸上总挂着伪装的笑意,看人的时候总有种阴恻恻的感觉,不笑的时候,眼神里又有一种鄙薄不屑的冷峻。
魏萦紧紧攥住杯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抽刀向他砍去!
末尾的四皇子与魏萦年纪相仿,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却是个促狭鬼,最爱捉弄人。小时候,他曾经拿蛇吓哭过她,当然,她也毫不吃亏,一拳把他揍成了豁牙,从此以后,两人结了仇,都当对方是透明的,谁也不理谁。
皇帝的儿子不多,成年的就只有这三个。
怪不得前世二皇子那么想得到魏家的兵权,若太子亡故,魏家兵权再一到手,谁能争得过他?皇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魏萦垂下眼睛,悄悄握拳。
忍耐,敌不动我不动。如今一切还没开始,她也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能与之抗衡。
来日方长,她总能寻到一个能阻碍他争储的好机会,届时,她一定不会手软。
歌舞交织,酒过三巡,众人俱是酒酣耳热。这时,两个内侍吭哧吭哧抬着了一个巨大饼盘进到殿中,那饼足比登闻鼓还要大上一圈。
另有一个小内侍捧着冒着热气的漆纹小瓮跟在一旁,里面大约是热腾腾的蜜浆。
小内侍正要将瓮中蜜浆倒在饼上,皇帝突然大手一摆。
“慢着。”
众人都放下酒杯安静下来,皇帝望着下首的魏萦,笑道:
“朕听闻义宁县主梦中得遇仙人,不仅颇通文采,连箭术也变得精湛,不如今日让众人开开眼。”
一旁的内侍颇有眼色退下,命人将那盛满蜜浆的小瓮用细绳高高吊起,悬在团圆饼之上。
早有宫人取了弓箭,毕恭毕敬捧到魏萦面前。
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的望着魏萦,魏萦硬着头皮走到殿中,跪拜行礼道:“谨遵圣命。”
接过弓箭,魏萦悄悄抹掉手心的汗,凝神聚力,拉弓搭箭——
第一箭擦着小瓮左边而过。
众人嘘气,不免有些失望。
第二箭,碰到瓮底,却没有射穿,掉落下来。
这下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了。
第三箭快如闪电,众人还没看清箭去了哪里,只听见“咔咔”两声,顷刻间蜜浆哗啦啦全部倾洒而下!
一个完整无缺的瓮底静静躺在饼上!
魏萦松了口气,第一箭确实是射偏了,幸好她灵机一动,总算圆回来了。
“臣女献丑了。”魏萦行礼道。
“好!”皇帝抚掌而笑,连声称赞:“不愧是魏家之女!颇有乃父遗风!来人,取凤尾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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