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瑾,上官瑾。”魏萦魂不守舍的喃喃自语,一摸脸,满手的泪。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却发现佛珠好好地在腕上带着,这才渐渐觉得心安了一些。
那些是梦,是前世,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了。
魏萦安慰着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她转头望向窗外,透过半开的轩窗,看到一角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雨了,空气湿润又沉闷,让人无端觉得压抑。
“县主!”
突然,飞霜脚步匆忙的进了屋内,神色慌张地望着床上的魏萦,欲言又止。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魏萦蹙眉问,“姑爷回来了吗?”
“县主……姑爷、姑爷他……”飞霜脸色十分不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怎么了?”魏萦心中陡然一跳,赤足便从床上下来,上前拉住飞霜的手。
飞霜咬了咬唇,背在后面的手缓缓拿出一个黄梨木的匣子。
“姑爷他……说是被贬出京,即刻赴任去岭南邕州的宣化县当县令……”飞霜嗫嚅着道,“赢七送来这个,说是姑爷的意思。”
“姑爷传话说,县主见了这个东西,无论做出任何决定,他都同意。”
魏萦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迟疑着接过匣子,颤抖着手打开——果然,里面赫然就是当初她亲眼看着他写下的那份和离书。
“被贬?和离?”魏萦身子晃了晃,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似乎伤心的快要站不住。
“县主,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姑爷对县主一片痴心,怎么会跟县主和离呢?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飞霜也是替主子心焦。
“呵呵呵……”魏萦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和离书,突然轻笑出声。
飞霜吓了一跳。
“县主,县主你可别吓我啊!”
新婚第五日就被夫君和离,换了哪个女子不得伤心欲绝要死要活?主子这该不会是气急攻心,失了心智?
飞霜顿时慌了,赶紧扶上主子的手臂,一边朝外面的人喊,“来人!快来人!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大惊小怪。”魏萦抬起头,杏眸清亮,不耐地挥开了飞霜的手。
“放心,我清醒着呢。”
“他哪是要跟我和离,他这是在逼我,逼我早日看清自己的心。”魏萦勾起唇角,气极而笑。
“这个男人,当真可恶!”
“他以为给我送纸和离书,就能把我扔在上京,任由他自己去岭南那地界犯险了?”魏萦磨了磨牙,“他做梦!”
“这、这是什么意思?”飞霜一头雾水。
“连你都能看出他突然送来和离书,事有反常,我又怎会看不出。”魏萦轻笑一声。
“他对我的一片心意,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我自然不会相信他是真的要和离,此事分明是另有隐情。”
“我猜,他这次去岭南,应该是冲着绅王去的。他弄死了绅王的左膀右臂,绅王一定恨极了他,这一趟想必是凶险万分。他选在此时让赢七大张旗鼓地来送和离书,就是想让魏家撇开干系。也许,在咱们不知道的暗处,潜伏着绅王的人——上官瑾他大概怕绅王会对魏家不利。”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撇下,自己身犯险境了?他也太小瞧我魏萦了!”魏萦哼笑一声,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锃”的一声,拔剑出鞘。
寒铁闪着雪光,如光洁的银镜一般反射出她灿若星辰的双眸。
——
赢七送完信,快马加鞭赶去了城外三十里,与大队人马汇合。
上官瑾此时正骑马立在一处矮坡上,驻足眺望上京的方向。
“大人,属下回来复命。”赢七翻身下马,抱拳说道。
“夫人她……可有说什么?”上官瑾轻声问道,又突然笑了,自顾自猜测道,“应该会生气地骂我几句吧。”
“回大人,您说的这些,真的都没有。”赢七促狭道。
上官瑾挑眉瞥了他一眼。
赢七赶紧正色道,“属下并未见到夫人,飞霜说夫人还未醒来,属下只好让她代为转交传达了。”
上官瑾轻叹一声,心知昨晚闹得有些晚了,她睡到这时,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她一觉美梦醒来,发现夫君丢了官位被贬出京,还送了她和离书,是个什么心情?
眼下事出紧急,绅王那边已经有了异动,皇命勒令他尽早离京,他也只好出此下策,保她周全。
否则,按照常理,官员被贬出京,家眷也是要一路跟随的。可是岭南那个地方,山高林深,毒瘴频发,虫兽四伏,处处都是危险,他怎么舍得让她一同去犯险?
更何况,他这次,任务亦是十分凶险。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绅王不除,上京城今后就不会有太平日子。
前世,绅王一直都是蛰伏不动,直至他死,都没听说绅王居然有谋反之心,可见这绅王,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今世因为一个裴琅,让他顺藤摸瓜,以小窥大,才让绅王这条藏得极深的蛇,露出马脚。
皇帝隐忍到今时今日,就是等着他腾出手亲自去查清罪证。
事情是他查出来的,理应由他出面终结。
他倒要看看,岭南的浑水,到底有多深。
“按照之前计划,出发!”上官瑾沉声吩咐。
身后的人纷纷上马,衣着统一,一色的黑衣黑裤黑斗篷,带着黑纱斗笠。
包括上官瑾自己。
他同样装束,骑在马上,混迹在人群里。
一群黑纱遮面的黑衣人骑在马上,扬起一路尘烟,远远望去,乌泱泱的如同一团快速移动的黑云。
莫说是在暗中尾随的人,就连他们自己的人,也分不清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人到底是同僚还是顶头上司。
一群人驾马疾驰,在一处三岔路路口,有条不紊地变换队形,顿时分作了三队人马,朝着各自的方向分道扬镳飞驰而去。
这一切,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
一队朝东,路的尽头是渡口,走水路去岭南。
一队朝南,走的是官道,可一路通往岭南府城邕州。
一队朝西南,崇山峻岭,山路环绕,路上自然是万分凶险。
这些人里面,一队是禁军,一队是大理寺的衙卫,还有一队,是上官瑾自己豢养的暗卫。
三队人马混在一起,又被重新打散。
临行之前,每人都抽签决定自己该走哪条岔路,彼此之间互不相知。
至于上官瑾带着哪队人马,走的哪个方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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