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刀……我怕,他……真的,会伤害孩子……”哑儿还在磕磕巴巴地说,她怕燕璇也会认为她是个放荡的婊子。
听着她的话语,想着胭娘子的事情,燕璇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一般作恶的人首先想着是隐藏,而不是马上将自己的罪行炫耀出去吧?除非宿老汉觉得哑儿会告发他,所以他不得不先将脏水泼给哑儿。
可照哑儿口述,她在这个过程中虽不情愿,但身体是配合他摆弄的,并没有做出反抗。按理说这样胆小畏缩的受害者宿老汉是没必要再多此一举的。
这一点古怪非常,让燕璇心里不得不有些怀疑:“宿老汉离开之前有没有威胁你保密?”
哑儿点点头:“他,他说……只要,我,敢说出去……他就,杀了我孩子……我怕……”
“你答应了吗?”
哑儿又点了点头:“我怕他,伤害我,孩子。”
照这么看来,宿老汉第二天传谣的可能性几乎是小之又小,可除了宿老汉之外,还有谁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呢?
“我……我娘家,嫂嫂。”
这是哑儿听自家看门狗大黄说的,死后,她不仅能和花太岁交流,也能和大黄交流。
大黄是哑儿一手喂大的,哑儿死后,心有怨气,灵魂不散,一直飘在丈夫周围,大黄见了,听了她那晚遭遇,才知道因为自己大意,放进来了恶人,害得女主人失身寻死,遂想要替女主人洗刷冤屈,弥补自己的过失。
它知道花太岁最近在帮人类与鬼魂接触,便托了花太岁帮忙,这才有了花太岁带着哑儿来找燕璇求助的事情。
据大黄说,当晚哑儿和宿老汉进房不久,哑儿娘家嫂嫂就来了,嫂嫂在房门口站了许久,看着屋子里出神,后来慌慌张张地跑了。因为是熟悉的自家人,所以它也没有叫唤。
“你与娘家嫂嫂有怨?”
哑儿摇摇头,她娘家嫂嫂是童养媳,八岁就来了她家,因为年纪相仿,她们两人自小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长大后,两人各自婚嫁,有时候都还会偷偷分享一些床榻上的私密事情。
“那她为什么会对你见死不救?”但凡她能出声阻止,哑儿就不会被宿老汉奸污了,也就不会死了。
“我不,知道。”哑儿也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得往柳前巷与她嫂嫂好好聊聊才行。
燕璇应下这事,问得地址后,让哑儿随行在她身边不远处,听她鬼笛召唤。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燕璇等宋青阳有空再一起出去,有他在身边,她总能安心许多。
路上,燕璇把修缮贫民窟的事情告诉了宋青阳,谁料宋青阳却道:“这些事不用你来管,关于拐卖,采生折割,乞丐,青楼楚馆,勾栏瓦舍这些我已经写折子上奏给皇上了,那条街会有专人去处理的,后续情况我也会盯着的。”
经宋青阳一提燕璇才想到,这种民生民计本就是朝廷该管的。天子脚下,皇城根下还有这么多乞丐,有这么多拐卖发生,何尝不是朝廷的失职呢?
燕璇突然又想起了花容刚刚的话,猛地发觉,她好像把太多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她的初衷不过是帮鬼化解执念,不过是为了积德替父亲还债,为了活下去而已。
思及此,燕璇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善堂还是派米施粥吧,其他的暂且另说吧。
柳前巷在永安坊里面,之所以会被叫做柳前巷,是因为巷子尾有一棵大柳树,平日没事时候,巷子里的人家都喜欢在树下坐坐,闲聊一些家长里短。
他们到时,正是下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有一群大娘坐在柳树下做冬天要吃的腌菜,她们一边做一边聊,从西家聊到东家。最近巷子里最大的事情就是哑儿的事情了,免不得又有人提起来了,有个娘子叹道:“那哑儿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是个会偷人的主儿。”
“这就叫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看着老实的人,背地里不定怎么荒唐。我看老于家那小孙子还说不准究竟是谁家的种呢。”
“可不是么,哑儿那丫头也只是看着老实本分,正经娘子哪会天天在家穿红戴绿,涂脂抹粉?我有几回去她家借东西,都看她眉毛画得黑黑的,嘴唇抹得红红的,于全又不在家,定是抹给哪个野男人看的。”
大娘无端猜测着,以往的一切都成了佐证哑儿不守妇道的证据,没人在意这其实只是她的臆测。
燕璇和宋青阳站在不远处听了一会儿,面色十分沉重,这还是燕璇头一次领会三姑六婆的威力,她若是哑儿,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也会想不开自我了断吧。
听了会儿,突然有人又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听说她在娘家做姑娘时就不安分,当初和于全就不是正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两人自己偷偷勾搭上的。老于夫妻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娶个小结巴,无奈于儿子以死相逼,才不得不同意。”
“难怪她一嫁过去,老于家就分了家。”
大娘们嘴快且碎,嗓门也大,恨不得将哑儿偷人的事情宣扬地人尽皆知,明明哑儿也没有得罪她们。
燕璇假装被她们的话语吸引过去,问道:“你们说的哑儿真有这么不堪吗?”
“姑娘头一回来吧?”
燕璇点点头,只说是路过。
“你不知道,前两天那哑儿背夫偷汉被发现了。”大娘们吐沫横飞与她说起中秋夜发生的事情,说哑儿怎么引诱宿老汉进屋,怎么引诱宿老汉上床,说得好像她们就在现场看着的一样。
“你们亲眼看见的吗?”燕璇问道。
大娘们安静了一瞬,有些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还有些说:“哑儿自己承认了的,不然她怎么会自尽?”
“听谁说的?你们亲耳听到哑儿承认的吗?”
“这倒是没有亲耳听到,不过也差不了多少,她家里人都是这么说的。”
“哪个人会将家丑说与别人听?”
燕璇本以为会问出哑儿的嫂嫂来,却不知问出来的竟是哑儿的婆婆。
“她婆婆那天坐在门槛上骂了一天,整条街的人都是知道的。”
“在她婆婆叫骂之前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
哑儿明明说娘家婆家是听见周边的传言才上门询问的,怎么和她说的不同?
“哑儿的婆婆是不是不喜欢她?”
“谁会喜欢个不会说话的儿媳妇。”
燕璇突然打了个冷颤,在太阳底下也觉得寒意逼人,或许有些至亲至爱,才是最见不得你好,最危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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