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初然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他缓缓转回身,正要往前走,就看到前面伫立着一道身影,与他不到半米的距离,他多迈两步都要险些撞上。
“啊!”他吓了一跳,绊到旁边的树枝,直接跌坐在地。
腿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走的时候他一直很小心,这会儿撞了下,痛得他嘶了一声。
下一瞬,身前亮起了一道火把,周围随着这道光线亮了起来。
殷初然眯了眯眼睛,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是许真。
他记得这人,是苏云珠手下四个管事之一。
据南小六所说,当时想要他做压寨夫君的女土匪可不止苏云珠一个,这个许真也想和苏云珠抢来着,但迫于苏云珠的威势,最后放弃了。
“小郎君怎么还摔了?快起来。”许真往前两步,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伸到殷初然面前,想要扶起他。
殷初然却并没有把手搭上去,他扶着旁边的树干缓缓站起了身,又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拐棍儿,警惕的看着许真。
“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真收回手,“小郎君真是冷漠呢,就只让大当家拉你的手吗?我好心扶你都不肯。”
“你怎么会在这里?”殷初然又问了一遍。
“这是个好问题。”许真一笑,“不过我倒是想问一问小郎君为什么这么晚来山上?难道想要逃跑不成?”
“白日里大当家把你看得紧紧的,我都不能近身,想逃跑确实也只能趁晚上了。”
“小郎君为什么一定要跑呢?”许真意味深长地看着殷初然,“留在寨子里不是也很好吗?”
“你若是不喜欢大当家,可以跟着我,我一样能对你好,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干,只在床上伺候着我便是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向殷初然的脸。
殷初然往后躲开的同时握紧了藏在袖子里面的匕首,避瘟神一般避开了许真的触碰。
许真微微皱眉,脸上那点儿笑意瞬间消失。
“我是瞧着你这张脸实在长得好,才多给你一些耐性的,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介意来硬的。”
她说着,出手如电朝殷初然腰间袭来。
殷初然反手一甩,手中匕首直接在对方手背上划了一刀。
许真没想到他身上会有凶器,猝不及防,感觉手背一冷,收回手已经见血珠往外冒,脸色更是阴沉。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本来想对你温柔点儿的,但我看你还是更喜欢粗暴的……”
许真双眸一眯,手如灵蛇朝着殷初然游了过去,殷初然往后闪避,匆忙间又绊上了后面的树枝,又往后跌去。
本以为会跌落冰冷潮湿的地面,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殷初然错愕抬头,是苏云珠在身后接住了他,另一只手见招拆招,直取许真命门。
一根指长的银针在月色下泛着银光,抵在许真咽喉处。
苏云珠松开已经站稳的殷初然,紧盯着许真,提醒,“别乱动,刀剑无眼,若是你乱动,可就别怪我失手伤人了。”
许真一窒,冷汗滴滴冒出,没有轻举妄动。
她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口水,放轻了声音开口。
“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刚才怎么不见你好好说?现在技不如人了,又想好好说了?”
苏云珠挑了挑眉,“我早就警告过你,别觊觎我的人,你似乎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大当家说笑了,这人深夜逃跑,我不过是正好撞上,想帮大当家把人给抓回去,唔……”
许真话没说完,被苏云珠当空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她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几米远,撞断了一棵细小的枝干,沾了满头的碎叶子,重重摔到地上。
许真艰难地撑着地面爬起来,一口血喷了出来。
苏云珠这一脚要是再重几分,她觉得自己能被当场踹死。
苏云珠确实也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想到当初被嘎了的三位当家和底下的人,许真打了个寒战,脸色瞬间变了。
她撑着树干,迎着苏云珠冷厉的目光,服了软,“是我冒犯大当家了,请大当家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绝不再犯。”
“滚。”苏云珠冷冷吐出一个字。
许真如蒙大赦,赶紧捂着翻涌的腹部离开。
林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殷初然略微低沉的喘息声。
苏云珠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殷初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抹掉额头上冒出的汗,声音带着隐忍的克制,“你一直跟着我出来的?”
如果不是一直跟着他出来,又怎么会出现的这样及时?
不光是苏云珠,恐怕许真也是早就跟上他了。
或许在他翻墙的时候,或者在他下山的时候……
或许更早,从他离开苏云珠的院子就跟上了。
他不会武功,所以毫无所觉,殷初然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十分没用的挫败感。
从前他在自己的封地上,身边有许多能力过人的手下,他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当地的臣民又将他奉若神明一般尊重爱戴。
然而,脱离了亲王身份的他,才知道自己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殷初然这会儿满心的挫败和无力,脚踝刚刚崴到了,隐隐作痛,连接着伤口的痛,好像蔓延到心里。
他看着苏云珠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像是被人紧紧抓住了,有些口不择言。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出声?知道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吗?你看我那么努力逃跑,是不是像看傻子一样?”
在这个寨子里,在这些人眼里,他是不是就像官家养的那些男宠一样?
“没有。”苏云珠对于他的厉声质问,表现的很平静。
“什么没有?”殷初然瞪着她,“没有把我当傻子,还是干脆把我当男宠!”
“都没有。”苏云珠淡淡与殷初然对视着,“我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起来了,见到你要逃跑,本来是想把你拦下来的。”
“不过……”她微微顿了顿,“我这个人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勉强别人,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放了你也没什么。”
虽说殷初然这张脸万里挑一符合她的审美……
虽说想要再找一个这么合乎她心意的人很难……
但是殷初然这般排斥,强扭的瓜也不甜。
苏云珠当时看着殷初然奋力爬上围墙的身影,是真打算放他离开的。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就看到了悄悄尾随过来的许真,于是干脆也跟了过来。
哪怕是她不要了,曾经是她的东西,苏云珠也不会让别人染指。
殷初然略一想,明白了苏云珠的意思,霎时间有些微妙。
他看着苏云珠仍旧平静的一张脸,感觉自己刚刚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明明是苏云珠救了自己,哪怕真的是本着看他笑话的想法,也是真帮了他的忙。
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让许真那种人欺负,他为何要迁怒苏云珠?
殷初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我……”
“你脚受伤了?”苏云珠举着火把靠近了一些,低头盯着殷初然的脚看,“崴到了?腿上伤口怎么样了?”
“刚才崴到脚了,腿上的伤口还好。”殷初然如实道,这次没有再逞强,他抬了抬那只受伤的腿,轻轻动了一下脚踝,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疼。
“别乱动。”苏云珠按住了他,将火把递给他,扯开他的裤腿,修长的双指在他受伤的地方按压了一番。
“没伤到骨头。”苏云珠肯定地说,然后反身在殷初然面前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
“我先背你回去,用药油给你揉开了就好,明早再让陈大夫过来看看。”
“你背我?”殷初然愣了一下,默默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材。
苏云珠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是个女子,无论是身高还是身形,肯定都是比他要纤细一些的。
皇室这几个皇子个子都不矮,殷初然比苏云珠高了半个头。
虽说他不胖,但骨头架子的重量都是不轻的,他不知道苏云珠是否能背得动自己。
他刚刚往这边可是逃了好一段路。
“上来。”苏云珠催促,“快点。”
殷初然犹豫了一下,往前趴到了苏云珠背上,一张脸红透了。
他自打五岁之后就没有被人背过抱过了,五岁之前也只有父皇和母妃背过抱过他。
如今却被一个比自己还要纤弱的女子背着,殷初然甚至不敢全力压上去。
他双手犹犹豫豫地搭在苏云珠肩上,被苏云珠反手拍了一下屁股。
“搂紧点儿,掉下再摔了我可不管。”
“你……”殷初然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你有话就说,别乱摸。”
“我那是拍。”
“也别乱拍。”
“你讲究可真多。”苏云珠背起他往前走,仿佛背着一个棉花做的娃娃,表现得非常轻松,步伐又快又稳。
殷初然最初还有些担心,走了一段路之后,越发感觉到苏云珠的游刃有余。
他先前不敢完全贴在苏云珠背上,顾及着男女授受不亲,维持着微微保持距离的姿势,实在有点儿累。
又撑了一段路之后,殷初然撑不住的趴了下去,贴到了苏云珠背上。
然后便听到苏云珠笑了一声。
她笑声很轻,胸腔微微震动,隔着后背传达给殷初然。
殷初然刚刚退下去热度的脸又漫上一层绯红。
他知道苏云珠在笑他强撑,可能还笑他没用的繁文缛节太多。
对此他无话反驳,于是干脆装死,额头贴在苏云珠背上,在轻微的晃动和颠簸中感受着片刻的安心。
大概是苏云珠后背太暖,带来的安全感实在太强,加上折腾这一晚上和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殷初然疲惫不堪。
他不知不觉竟然在苏云珠背上睡了过去,等到恍惚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苏云珠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等殷初然醒过神来时,已经被放到了床上。
苏云珠转身就走,快到殷初然都没来得及说出谢谢两个字,人已经出了房间。
“我………还没谢谢你呢……”殷初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原来他总怕苏云珠闯进他的房间意图不轨,如今苏云珠话都不跟他多说就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空落落的。
不过这空落落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片刻,苏云珠就拿着药瓶又回来了。
殷初然心中涌起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云珠。
“你是去取药了?”
“不然呢。”苏云珠过来在床边坐下,打开药瓶上的木塞子,将里面的药油倒在掌心,然后伸手去拉殷初然的腿。
殷初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你劲儿太小,也不会使那股劲儿。”苏云珠打开他的手,将他的腿拉开,脚踝拽过来,双指并拢,在他扭伤的地方揉了两下。
殷初然痛得嘶哈了一声,忍着没让自己叫出来。
“那么着急的下山是想要联系谁?你还有值得信任的亲朋?”
苏云珠微微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殷初然被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忍着痛回答,“不算是朋友,算是下属吧,我想回去找我的家人。”
“你家人还在世?”苏云珠微微惊讶。
她还以为殷初然飞来横祸,家人都在这场意外中去世了呢。
殷初然瞪圆了眼睛,“当然,这次遭遇不测的只有我自己,我母……母亲和父亲都还在世,他们在京城等着我回家。”
他当年被封亲王赐封地的时候,母妃并没有和他一起去封地上,如今还在宫中陪伴父皇。
得知他被刺杀又失去踪迹的消息,父皇和母妃肯定都非常担心他。
在储位皇子中,他与二皇子关系最好,二哥从小照顾他,收到他被刺杀消息的后,二哥也一定心急如焚。
“原来你还有家人。”苏云珠点点头,神色不明地说。
“你没有家人了吗?”殷初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好像无意中发现了苏云珠的小秘密。
苏云珠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失忆,不记得自己还有没有家人,殷初然的话让她隐约好像想起了什么关于过去的回忆。
但也只是那一瞬间,等她想细细捕捉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殷初然只当苏云珠是孤身一人,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想拍拍苏云珠安慰,又觉得过于亲密,讪讪地收回了手。
房间内安静下来,气氛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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