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里冷冷清清。
顾天晴一身白衣,雅致空灵,脸上未施粉黛,面颊绯红,神色尚佳。顾天晴站在窗旁,看着细雨落在台阶上,耳边则是珍珠事无巨细的汇报声。
"……敏妃不知为何惹怒了娴贵妃,娴贵妃怒极竟骂敏妃腹中的孩子是贱种,恰在此时,陛下来了,顿时勃然大怒,打了娴贵妃一巴掌,还将她降回了妃位。"
"贺娴嚣张跋扈了几十年,终于栽在这上头了。"顾天晴尤记得那日她跌落云端时,贺娴脸上的得意与喜悦。
这才几日呀,贺娴竟也与她差不多的下场。顾天晴想着,心情突然好了几分。
"娘娘,这事也真是巧。"
顾天晴轻笑了一声:"傻丫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珍珠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娘娘的意思是,敏妃是故意的?但是敏妃不是第一日入宫了,她的本事娘娘该知晓,怎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有人指点罢了。"顾天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还未深想,郑公公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郑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就连得宠的后妃见到他,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顾天晴心中一喜,不由得有几分期待,拢了拢头发便往外走去。
"郑公公。"顾天晴的脸上含着笑。
喜日备受宠爱的皇后沦落到这般地步,脸上依旧带着笑,郑公公打心底觉得,这位娘娘不一般,昭阳宫那一位与这一位比起来差远了。只是不知道他后面的话说出来……
"娘娘,景华宫那边说娘娘无暇照顾皇长子,想将皇长子接过去,陛下允了。"
顾天晴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对李谚并无半分不舍之心,想得却是其他事。
其一,敏妃要接走皇长子可是向她示威?
其二,敏妃为何要接走皇长子?
郑公公带着李谚离去,整个甘泉宫又想冷寂了几分。
顾天晴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那个人在景华宫!因为他,敏妃才像变了一个人,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一步一步的,让她从云端跌落,又让贺娴彻底失宠。那人似乎对李谚格外与众不同,因为她,敏妃才将李谚要到了身边。
与云曜一起入邺城,处处针对她,护着李谚……
顾天晴不由得瞪大眼睛,难道真的是?
这是最不可能的事,如今成了最大可能。
顾天晴的心急促地跳动着,背后不停地冒着冷汗,几乎瘫倒过去。
李谚不喜欢甘泉宫,但是对于景华宫也没有好感。又一个怀了皇帝孩子的女人罢了,这类女人有一个特性,便是待他很刻薄。
若是可以,他宁愿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他的娘亲。但是,他还太小了,等再大一些吧。
李谚忧心忡忡的踏入了景华宫的殿门。
他只踏入一半,一股大力突然将他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李谚猛地抬起头,这不是他那蠢奴吗?难怪这两日总不见人影,竟是背叛他来了景华宫?
"你那被抛弃了可怜兮兮的幼崽模样是怎么回事?"
"本殿才没有。"
"我如今是敏妃娘娘身旁的红人,你可得好好讨好我,否则我克扣你的吃食。"
"大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牵着小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起嘴来,拌到最后,小小的孩子忍不住露出一个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格外可爱。
李谚觉得,他其实还是挺喜欢景华宫的。
又过了两日,景华宫里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内侍,生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
顾天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作为敏妃娘娘的心腹宫女,她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噗哧地笑出了声。
敏妃不由得对着内侍也多看了两眼,长相普通,但是还没到可笑的地步呀?
敏妃又看了看自己的恩公。
"娘娘,看风筝。"顾天澜一本正经道。
敏妃:"……"天空万里无云,哪来的风筝?恩公这转移话题转移地太僵硬了。不过她还是善解人意地没有再盯着那内侍看了。
敏妃怀着孕,在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便乏了,回房午睡去了。
顾天澜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此时正是正午,下人们都歇夏去了,内殿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很好笑?"男人站着,收敛了全身的气势,但是那低哑充满磁性的声音根本不是一个太监该有的。
顾天澜压低声音道:"若是叫人知道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在望月皇宫做内侍,恐怕笑得比我厉害。"
"我本来也无想法,只是有人告诉我做太监有个好处。"
顾天澜被他激起了好奇心:"什么好处?"
"可以和宫女对食。"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对食即凑对过日子。顾天澜此时的身份正是宫女。
顾天澜一不小心又被撩了一把。
她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起了波澜。
她又想起了一些事,她想起公孙府发生的那些事,她要入宫的时候,公孙奕对她道:"阿澜,纵然刀山火海,我会护你周全。"
她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段时日,公孙奕确实做到了。
李谚每日有午睡的习惯,只是刚来景华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便朝着正殿走去。
远远的,他便看到自己要寻的人坐在台阶上,她身边站着一人,内侍打扮,靠着她有些近。李谚盯着那内侍的侧影看了一会儿,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他加快了脚步,蹭蹭蹭地走了过去。待他走到台阶上的时候,那内侍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唯有他坐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他。
娘亲。
梦里,娘亲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
李谚走了过去,紧挨着她坐下。
贤妃被掌嘴,脸掌得肿了起来,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见人,甚至连饭都不肯吃。
前朝与后宫其实是休戚相关的。自古以来,联姻是将两家毫无关系的家族紧密相连的最好方式。君臣亦是如此。朝臣想要讨好皇帝,抑或皇帝想要笼络朝臣,都会选择这种方式。皇帝对后妃的态度,代表的是对一个家族的态度。
贤妃的父亲是贺相,是一众新兴世家的佼佼者。皇帝对贤妃的态度,便影射出对整个新兴世家的态度。这些新兴世家,之所以被皇帝看重,当年顾氏一族落难的时候,可没少往上踩上一脚。贺氏一族踩得尤为狠,如今的贺相,当年对顾氏一族口伐笔株,一篇《讨逆论》入了皇帝的眼,才有了今日的荣华。
正因为做了亏心事,此时才更怕做了顾氏第二,贺相知道公里发生的事后,便连忙令夫人入宫。
贺夫人入宫后,贤妃才开了门,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哭得梨花带雨,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贱人,都是贱人,阿娘,我是被害的,他们要害死我!"
贺夫人连忙制止道:"娴儿,这话不可乱说,你是正二品的妃位,谁敢害你?"
贺娴眨了眨眼,清醒过来,压低了声音。
"阿娘,是真的,要是我除了什么事,娘和爹一定要替我报仇。"
贺夫人脸冷了下去,显然不爱听这些话:"娴儿,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倚重你父,这从陛下封你为贵妃便可以看出来了。这次你太过于胡作非为,陛下才恼了的。"
"阿娘,那我该怎么办?"贺娴问道。
"女人要懂得服弱,男人终究喜欢柔弱的女人。你去向敏妃赔礼道歉。"贺夫人道。
贺娴的脸色立即变了:"去向那个贱人赔礼道歉?她算什么东西?我才不去。昔日里她给我舔鞋都不配!"
贺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这女儿怎么总看不清呢?这后宫便是风水轮流转的,谁得皇帝宠爱谁便是人上人。
"你要收敛了脾性,否则还不如让你父亲寻个由头让你出宫,否则还了你自己,也害了全家。"贺夫人道。
出宫,什么由头?莫不是去尼姑庵里做姑子?这她自是不情愿的。
"阿娘,我去道歉便是了。"贺娴道。心中却狠狠地记下一笔,待自己重新得宠后,一定要敏妃不得好死。
景华宫。
敏妃从朝不保夕的敏贵妃一跃成为敏妃,腹中怀着龙胎,又得皇帝宠爱,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
她也终于有了闲情逸致去观察其他的事了。
敏妃发现,皇长子特别依赖恩公,众人都道皇长子与她亲近,日日来请安,唯有她知道,皇长子日日跑来她的主殿做什么。
皇长子很不喜欢新来的内侍,总是想着办法寻他麻烦。那内侍干活利落,敏妃挺喜欢他的,也不知他怎么得罪了皇长子。
顾天澜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是血写出来的名字,上面写着顾氏的仇人。
李邺谨,顾天晴……贺衍俨然排在第四个。
贺衍便是望月的贺相,当朝新贵。
顾天澜要做的不仅是挑拨皇帝和世家的关系,还要让这些踏着顾家血造就的荣华归于尘土。做过的孽,行过的恶,终有归还的一日。
顾家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奋力杀敌的时候,这些人却在口伐笔株,写着所谓的《讨逆论》。
"敏妃娘娘,贤妃在外面想要见您,说是赔礼道歉来了。"宫人进来汇报道。
这些话也传入了顾天澜的耳里。
顾天澜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很快了,贺衍的名字就要从这份名单上划去了,与曾修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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