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烟正想问李承翊这会是什么人,一抬头,就看到他漆黑的眸底仿佛有乌云在积聚,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狂风暴雨。
她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什么,走到李承翊身边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彻骨,没有一丝温度,阮明烟不由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护在手心里,担忧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承翊回过神来,见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两只手捂在手心,她手心温热的暖流从双手一直暖到了自己的心底。
他忽而笑道:“你都知道了?”
她这样聪慧的人,来襄城不过两日,就找到了他,还搭上了严凌那条线,怎么会想不明白放火的人是谁?
阮明烟捂着他的手不松开,轻轻点了下头,有了冷映沉的铺垫和严凌的招供,到了现在还想置李承翊于死地的人是谁,一点都不难猜。
更何况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可能让李承翊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李承翊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不是很可悲?这世上,最想要我命的人,竟然会是他。”
他没有流露出什么悲伤的表情,但是这句话,却一下子击中了阮明烟的心脏,她将李承翊抱在怀中,轻声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大约就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父母,你很好,是他不配。”
李承翊毕竟是李承翊,他的脆弱也只是那么一瞬间,阮明烟的拥抱像是给他注入了无穷的力量,让他很快恢复过来。
他神情冷漠地扫过地上的人,做这样的事情,肃亲王派来的,自然是心腹之人,刚巧李承翊认识。
“墨影,处理掉吧。”他声音冰冷道。
墨影干脆利落地将人一把拖起,扛在肩上出了院子。
阮明烟看了看天色,折腾了这么一晚,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她将李承翊拉回屋里:“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明天起来再说。”
李承翊目光环视她住的房间,虽然装饰低调奢华,但终究是客房,里面只摆了一张床。
阮明烟见他的视线落在那张床上,瞪了他一眼道:“你睡地上。”
李承翊漆黑的眸子里漾起一丝微澜,轻咳了两声,捂着胸口道:“地上潮气太重,我的伤还没好利索。”
阮明烟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只把了他的脉,身体总得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没有查看他的伤势。
于是直接将他拉到床前坐下,动手去拽他胸口的衣服:“伤在胸口吗?”
李承翊倚着床栏嗯了一声,并未阻止阮明烟的动作,任由她施为。
很快,仿佛一块洁白的美玉被上帝之手精雕细琢过的胸膛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了阮明烟的面前。
美中不足的是,心口处,赫然陈列着一道极深的伤疤。
疤痕虽然已经结了痂,曾见过无数残肢断骸,自己也受过不知多少次比这更深的伤的阮明烟莫名就湿了眼眶。
她一只手轻轻抚上那道疤痕,哑着嗓子问:“疼吗?”
她的指尖温润,落在他略带薄凉的心口处,他的肌肤像是被烫到一般,泛起淡淡的粉色。
李承翊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压的极低,眼底幽深的刻骨,暗潮汹涌。
良久才声音暗哑道:“早就不疼了。”
然后将她作乱的手拿开,笑的温和:“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当时……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才被人钻了空子。”
阮明烟知道他在说什么,任谁知道对面杀自己的人是亲身父亲派来的,怕是也会难以接受吧。
她看着伤疤转而调侃道:“伤口愈合的很好,看样子,傅家小姐对你不错。”
李承翊听她又提起傅心茗,眯了下眼睛,眸子里淡的薄凉:“那丫头,好像不太正常。”
阮明烟点头:“你也看出来啦?说来也巧,她应该是魏家别院大火那夜,被我们救出来的人之一。傅家人还不错,没有为了名声,不认自家的嫡女。她现在这个样子,八成柳飞鸿造的孽。”
李承翊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跟傅家算是两清了。”
傅心茗对他终归有救命之恩,他又是从对方的闺房密室中被发现的,这事若纠缠起来,他怎么说都不占理,但有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傅心茗的那些不便与外人言的遭遇,他说两清,傅家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阮明烟本就是想转移话题,说到这些,她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唯一让她疑惑的是傅家人也在找李承翊这件事。
如今找到人了,傅家又说只当没见过,难道只是为了确认李承翊的安全?
阮明烟见思虑间,抬头看到李承翊眼底黯淡,想来是有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了,于是将心头的疑惑摁下,没有再问。
她将李承翊推倒在床上,笑道:“委屈世子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她说完要转身离开,反正天都快亮了,她的困劲儿早过去了,找个地方应付一会儿就行。
结果还没迈出步子,就被李承翊拽了回来,他一把将阮明烟直接拉到了床上,搂到怀中道:“一起睡。”
阮明烟被他困在胸前,感受着他虽然有些硬邦邦,但很温暖的怀抱,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名声什么的,她本就不在乎,有什么比此刻的开心更重要吗?
于是她安心将头枕在李承翊的怀中,身子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将两只鞋子踢掉,一把扯过被子道:“睡吧。”
李承翊看着怀中的人,突然有些失笑,原本以为说服她会很难,谁知她竟然比自己还坦然。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他的身子又一动不敢动,着实不那么好受。
阮明烟原本不算困,但躺在他怀中,舒适温暖的氛围,让她很快有了困意,没多大一会儿已经睡了过去。
李承翊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轻笑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傅家主院里,傅夫人忙完救火后的一堆事宜,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抬脚要进傅心茗临时睡的隔间,就被丈夫傅成英拦了下来:“行了,她也累了,好不容易睡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傅夫人也算是端庄温柔的女子了,此时仍是忍不住生气:“她怎么还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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