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起云涌传到李承翊手中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赶了一天的路，两人落榻在一家客栈。
阮明烟洗漱完懒散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对一桌子的菜没什么胃口，见李承翊将手中的纸笺放在火盆里烧成了灰，才问：“京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承翊走到桌边，将筷子递给她：“少吃些东西，这家店是老字号，菜做的还可以。”
说完，又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是这边出名的秋露酒，不比梨花白差。”
阮明烟仔细瞅了他两眼：“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了吧，你竟然主动给我喝酒。”
自从上次在襄城她去青楼找冷映沉一起喝了一顿梨花白之后，李承翊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阮明烟知道，他对自己喝酒很有意见。
李承翊见她误解了自己，无奈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喝酒，是不喜欢你跟别人喝酒。”
阮明烟抿了一口秋露，入口香醇，进了肚子又带了几分火热，感觉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听着李承翊的话恍然大悟：“原来是吃醋了啊。”
李承翊夺过酒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
说着给阮明烟夹了几筷子菜，现在是冬季，少见新鲜蔬菜，这几日在马车里颠簸，阮明烟确实没什么胃口，看到荤菜就觉得油腻腻的反胃。
李承翊给她夹的是笋干，虽然不是很新鲜，但吃起来也算可口，看着她吃了几口，李承翊才将酒杯还给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看到桌上还有一道菌菇汤，也是晒干的菌菇泡发以后熬制的，伸手拿勺子给她舀了一小碗：“先喝点，暖暖胃。”
阮明烟没有拒绝，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只听他道：“二皇子将魏鹏的下落告诉了大理寺，柳大已经被拉下水了，他还交代了柳家跟魏家勾结多年做的那些事，很多都是有实证的。”
阮明烟将口中的汤咽了，那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淡淡道：“魏家没了之后，柳家将那部分势力转到了柳飞鸿手中，这一次，只要将他推出来就可以了吧，横竖也保不住了。”
柳家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一击即溃，不过看能不能下定决心断腕，上次能将魏家推出来，这次当然也一样。
李承翊觉得阮明烟的态度有些奇怪，以前她明明十分的痛恨柳大，上次就恨不得将柳大弄死，可眼下柳飞鸿已经没有了活路，她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开心。
“毕竟是嫡长子，不是说舍就能舍的。而且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伯父不愿意再忍着柳家了。”
阮明烟抿了一口秋露，眯了眯眼睛笑道：“我知道，过河拆桥嘛，皇家一贯喜欢用这样的手段。二十多年了，也是时候了，否则让太子登了基，柳家尾大不掉，威胁皇权也不是不可能。”
李承翊定定地看着她道：“做什么这样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情柳家呢？”
阮明烟歪头看着他笑：“柳家固然不值得同情，可这也不意味着皇家做的就是对的，何况这些年柳家私底下做的那些事，皇上当真一点都不知道？说得那么义正严词，可实际上，谁比谁干净呢？”
李承翊看着她喝酒，几杯下肚，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她的神色淡淡的，秋水长眸清凌凌的，带着几分冷清的意味。
李承翊伸出手臂，隔着桌子摩挲她的脸：“不高兴了？”
阮明烟愣愣地任由他抚摸自己的脸，片刻后才风马牛不相及地轻声道：“我瞒着你做了一件事，你想知道吗？”
李承翊顿了顿，才道：“不想。”
阮明烟又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也是，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李承翊的手移到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眼中的光，声音苦涩道：“我说过，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阮明烟垂眸低声道：“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作为皇帝，能这样对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承翊干脆起身挨着她坐下：“一码归一码，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好且不说，凭他做的那些事情，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过分。今日我若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也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
阮明烟喃喃道：“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当时只是太生气了，我想我承受的这一切，他也该体验一下。”
李承翊揽着她道：“因果报应，你是没有错的，也不用感到内疚。”
阮明烟摇头：“我只是后悔不该利用你，他对你越好，我就越觉得不该这么做。”
李承翊笑道：“我很高兴我的身上还有能够让你利用的地方，别对我感到抱歉，阿烟，你知道我才是应该说抱歉的那个人。”
将压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来，阮明烟觉得轻松了很多，其实她一点都不后悔那日所做的事情，她只是觉得无法面对李承翊。
“好了，别想那些了，我们这次去南疆将你身上的毒解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承翊其实并不在乎阮明烟做了什么，让他觉得难过的是，她做事的时候没有跟他商量，这很可能是出自下意识的不信任。
她对皇室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管是皇上还是肃亲王，都从来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好的印象。
李承翊甚至很庆幸，阮明烟不是原来的那个阮明烟，否则光是明氏覆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的感情万劫不复。
他在阮明烟的耳边低声道：“阿烟，你无论做什么都不用顾虑我，从襄城活着走出来的李承翊，只为你而活。”
他的气息喷洒在阮明烟的脸畔，阮明烟转头看他，只见他一双漆黑的眼底写满了深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
这样的情话，任何女人都会心动吧，阮明烟想。
她不由地仰头，吻上了他的唇，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阮明烟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吧，想那么多做什么，人不就是活在当下吗？
谁能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
在一切到来之前，他们真心相爱，想要白头偕老，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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