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安静之中,元遥归挤了进来。
他拍了拍唐大哥的肩,声音不大不小:“时繁,我前些日子在善堂瞧见一对小兄妹,乖巧懂事,只是没了亲人,不如叫她们认这个刘氏做娘,省得她身后无人摔盆祭祀……”
唐青山定了定神儿,第一个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道:“也好,她这般惨死,也该做个法事。”
族长里正对视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唐青山这么说,显然是要出钱了,他出钱,那就好办多了。
林娘子也松了口气。
她本就不是小气的人,出些银子无所谓,只要别花到她讨厌的人头上,她不介意给她风光大葬。
时下的人就是如此,丧事办的越风光,就显得人越孝顺!
无所谓,不就是出钱么,那就办啊!
办好了堵住人的嘴,省得将来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其实元大哥就是随口一说,帮着解围,回头才带着他们一起,直接去牙行买了一对小兄妹。
妹妹才五岁,哥哥也才八岁,但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非常的懂事。
这种因为怕死后无人祭祀才认亲的,并不少见,认刘婆子当娘,不算多好听,但也难听不到哪儿去,关键是,这样就消了奴籍,成了平民,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儿。
因为刘婆子并不是以唐家妇的身份下葬,所以两个孩子都随她的姓,他们原本姓方,所以唐青山就给他们取了个名字,保留了原本的名字,哥哥叫刘方扬,妹妹原本叫丫蛋的,也随了哥哥,叫刘方桃。
林娘子好人做到底,直接给他们置办了一间小院子,可以暂时停灵,之后他们也可以在这儿生活,小兄妹感激涕零。
然后就是找和尚做法事了。
元家兄弟人头熟,陪着他们来回的跑,很快就连和尚也都请到了,隔日一早便会开始做法事,接连三日。
家里那边。
唐大哥只来的及说了一声,就把人接走了,一去不回。
苦等到下午,族长里正回来,二哥哥过去问了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会儿爹娘还没回来,二哥哥带着弟妹吃了饭,一直等到晚上,外头马车声响,二哥哥急迎出来,却见元摇初和雁沈绝跳下了马车。
二哥哥道:“两位这是?”
元摇初很是自来熟,直接把马儿牵进来,随手关了篱笆门,一边道:“别等了,青山叔他们回不来,我们来跟你们做个伴儿!”
二哥哥一愣:“嗯?”
元摇初非常利索的卸下马车,就把马儿往后头牵,就跟回自家一样。
雁沈绝便上前几步,解释了两句。
要办丧事,事儿很多,明儿一大早就得开始办法事,所以唐青山和唐三哥,这会儿还在庙里。
又因为小刘氏也得留下,林娘子和唐大哥也就暂时住在了那间小院,给刘婆子守灵,唐大哥想找人报信儿,元大哥就说,索性叫他们过来一趟,晚上跟他们做个伴儿,不然一伙小孩子在家,也不放心。
二哥哥连声谢了。
雁沈绝瞥了里头一眼。
小奶团子站在门前,难得安静,仰着小脸儿,大眼黑溜溜的,听的认真极了。
二哥哥道:“沈绝先进来,我去看看元二哥。”
“不必,”雁沈绝拉住他:“二哥动作很快的,让他自己收拾就好。”
二哥哥也没客气,先给他倒了水,一边出来的时候,元摇初已经提着一个包袱进来,随手往桌上一放,道:“我跟你们驴子拴一起了,我看旁边很多菜叶子,就抱了一些过去,够吃了。”
二哥哥无奈笑道:“这都是我的活儿,倒叫你一个客人动手。”
“客气什么,”元摇初摆手,“我算什么客人,不速之客吗?”
他哈哈的笑了两声,一边又弯腰逗心宝:“小乖宝儿?怎么不说话?”
二哥哥按了按妹妹的小脑袋:“方才我是带着她去找的族长,起先没想到,族长说的时候,叫心宝也听到了,回来就这样,我怕她是吓着了。”
“哦,”元摇初哄她:“心宝不怕,元二哥哥抱抱好不好?”
心宝摇了摇头:“心宝不怕的。”
但也没找他抱,仍是偎在二哥哥膝边。
二哥哥抱着她揉了揉,亲了亲她小脑门,一边又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床铺,有些窘迫:“对不住,我们家分出来的急,被褥什么的,都只置办了一套,也没法替换。”
“无事无事,”元遥初笑道:“我是草窝树叉子都能睡的,小绝你别看他美人灯儿一样,其实也很皮实,我们都不是讲究人,随便找个床榻一窝就行。”
他过去拉他坐下:“你信我,我们要是讲究人,早就自己带着了,你真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二哥哥虽然不好意思,可也没办法,只能坐下了。
他就直接道:“那沈绝,你睡这张榻吧,我带着心宝睡那张,四郎还在你榻上睡……元二哥你睡我大哥的榻,在东厢房,顺便帮我照应一下两个弟弟。”
元摇初抬抬手:“没问题。”
天儿也不早了,大家赶紧烧水洗漱。
雁沈绝两人,来的时候已经洗漱过了,便在房中坐着。
窗台上有一个编的稀疏的笼子,半圆形,里头放着那只大蚂蚱,还有几片菜叶子,看起来还挺活泼的。
雁沈绝走去看着,抿了抿唇。
心宝送给他的那只,比这只还大一点点。
二哥哥用绳子系住它两条后腿,走的时候他就笼在袖上带走了,还在他袖子上吐了好些黑水水,他回家把它拴在了窗边,结果早上一醒过来,窗边只余了两只蚂蚱腿,他绕着园子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
早知道也应该编个笼子才好。
正好二哥哥给心宝洗完了小脚脚,抱着她进来,见他看着那蚂蚱,便笑道:“不错吧,养蝈蝈还吵,这个看着玩也不错。”
雁沈绝问:“这笼子是你编的?”
“不是,四郎编的,让他给你编一个?”他就冲外头叫:“四郎?”
唐四哥应了一声,就进来了,二哥哥一边把妹妹放在榻边,一边道:“明儿给沈绝编个笼子。”
唐四哥笑道:“好。”
结果元摇初伸头看了一眼,就道:“你要笼子干什么??你的不是跑了吗?我跟你们说,你不知道小绝多逗,回去的时候在马车里,我说跟匹小马儿一样怪好玩的给了我吧,他还不给,自己抱着走了,结果早上饭也不吃在园子里转,我说你掉啥了,他问我,说蚂蚱没了腿还能活不,我说你没事儿折腾蚂蚱干啥……结果去他房里一瞅,光剩俩大腿了,蚂蚱跑了!”
他哈哈的笑。
猝不及防被揭了底的雁沈绝:“……”
二哥哥失笑道:“没事,回头你走的时候把这只送你玩。我先去洗脸了。”
他就出去了,四哥也出去了,雁沈绝默默的回来,看了一眼坐在榻边的奶团子。
奶团子斜倚在窗子边,两只小肉手手扣在一起,撅着嘴儿,小腮嘟嘟,双眼放空,就像一只忧伤的布娃娃。
雁沈绝看了她半天,她都一动不动。
雁沈绝便轻声叫她:“心宝?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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