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宗在商场浸淫数十年,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略微一沉吟,而后道:“不是二舅故意要与你为难,如今这世道工钱大涨,按原先的价格供给你确实是我亏了。
“但你到底是我的外甥,我自然要掏心窝子帮扶你,我这边有两个想法。
“一是按原先价格供你,但你成衣店必须要分我一成的收益,二是在原先价格上提高三成给你,看你自己如何选。
“当然,无论你选哪个,必须要与我签个契约,保证你不拿我的货来开布庄,否则要按市价十倍来赔偿我的损失。”
苏平河心想,自己这二舅果真老奸巨猾。
但她如今确实别无选择,京城最大的织布局和染布坊都在沈泽宗的掌控之中,若是想去外地进货一是耽误时间,二是没有门路。
而如今店铺初开张,她在没有任何收入的前提下,只能最大程度地控制成本。
她几乎能肯定以她的设计,成衣铺定然会风靡,所以自然不能选沈泽宗的第一个方案,否则要无休止地与他捆绑下去了。
“我选第二个,但是只能接受比原先价格贵二成。”苏平河思索片刻后认真地开口道,“二舅,与聪明人合作的好处,远不止于这么一点小小的收益,您驰骋商场这么多年,没道理不知道。”
沈泽宗凝神端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苏平河,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苏平河跟他这个老江湖比起来,无疑是稚嫩的,他也能从那略显焦虑的神色中看出她的迫切。
但不知为何,他好像从这个一身文弱书卷气的小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沈家人特有的不服输的劲。
虽然沈泽宗对苏平河要开成衣铺的想法很不看好,但苏平河眼里的自信和期待,还是打动了他。
“行吧,二成就二成吧,谁叫你是我外甥呢。”沈泽宗爽朗一笑,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苏平河松下一口气来,这样她的启动资金应该就足够了。
只要第一批成衣制造出来,以她来自现代的营销手段,不怕古人不买账。
苏平河心满意足地离开食客居,又去见了许言树找的绣娘和裁缝。
许言树为人虽然执拗,不善交际,但做事又仔细又利落,很多苏平河没考虑到的点他都料理得妥妥贴贴,叫人很是放心。
“这二百两你先拿着。”苏平河从荷包里掏出银票交给许言树,“十日之内将我之前画给你的成衣做一套出来,尺码就先按我给你的做。”
“十日?”许言树显然有些吃惊,“时间这么紧吗?”
“若是十日之内赶制不出来,我们这间成衣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虽然手工缝制的确耗时颇多,但万一做一件衣服要花上一个月,那她确实要好好考虑下这个生意的可行性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回头先多请几个绣娘同时进行试试看。”许言树沉吟道,“只是这样一来,工钱就要成倍翻了。”
“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平河道,“若是到时候成衣铺爆火,只怕绣娘和裁缝的数量还远远不够呢。”
苏平河又在在铺子里跟许言树商讨到天黑透了才想起要回府,南星着急得不行:“少爷,您到现在才回去,都赶不上膳点了。”
苏府的膳房按点做饭,如无主子特地吩咐留宵夜,过了膳点就什么也吃不到了。
“二少爷不如去许某家中用晚膳吧?许某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在家,每日都会等许某回去才用晚膳的。”
苏平河见许言树诚恳邀请自己,心下有所愧疚:“都怪我没注意时辰,叫你忙到这么晚,令堂肯定等着急了,许掌柜快些收拾收拾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下回再登门拜访。”
许言树见状也没有勉强,朝苏平河行了个礼便先行离开了。
“今日在食客居光忙谈生意了,都没好好吃饭,不如晚上我们还是去食客居吃吧。”苏平河目送许言树离开,转身跟南星和杜若商量道,“不行……还是去仙客来吧,正巧去看看自家酒楼什么样。”
记忆中苏平河因跟沈氏关系不和,竟一次也没去过沈氏名下的仙客来。
南星喜上眉梢:“去仙客来蛮好的,奴婢喜欢仙客来的糖饼。”
“我家南星喜欢,那必须得去。”苏平河拉着南星翻身上马车,冲杜若喊道,“杜若,走吧,去仙客来。”
杜若看着主仆两人手拉手钻进马车,愣了愣,好容易才回神拉起缰绳开始驾驶马车。
仙客来相比食客居确实规模要小得多,堂内坐着的也不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
布衣百姓,贩夫走卒,三三两两,喝酒吃肉,倒也其乐融融。
苏平河好奇地四处看着,仙客来的掌柜不认识他,但却认得杜若,远远瞧见便迎了上来:“杜若,又来帮你家少爷买糖饼?”
杜若的神色有些尴尬,赶忙走上前去应道:“浑说什么?今日是二少爷亲自来了。”
仙客来的掌柜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闻言立马朝苏平河行了个礼:“是小人有眼无珠,竟没发现二少爷大驾光临。”
苏平河朝他摆摆手道:“你是黄掌柜吧?我就来吃个饭,不用客气。”
黄掌柜十分热情,连忙吩咐店小二引苏平河去雅间:“二少爷还是头回来咱们酒楼,可得好好尝尝咱们家的招牌菜。可有忌口?”
“没有忌口,你看着上几个菜吧,多要几个糖饼,我这小丫鬟喜欢得紧。”苏平河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杜若一眼。
她都没注意到,原来杜若对南星还蛮上心的,看样子平日里没少来给南星买糖饼。
杜若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低下头没有说话。
三人正拾阶而上,忽又听到有人在楼下喊:“苏兄!怎么这么巧!”
苏平河扭头一看,来人才刚刚踏进酒楼,一身浅云白祥云纹锦袍,身量高瘦颀长,颇有一番翩翩佳公子的意味,只是大冷天还手执一柄玉骨折扇,多少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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